第七章 李自成起义军在河南的大发展 第七节 革、左五营同李自成部义军的联合作战和攻克汝宁
崇祯十年以后,活动在中原地区的各支义军经历了一个时分时合的过程。后来,一部分集中在湖北郧阳、襄阳附近,形成了以张献忠、罗汝才为核心的集团;另一部分活动于安徽、河南、湖北三省的交界地区,最后形成了以老回回马守应、革里眼贺一龙、左金王贺锦、治世王刘希尧、争世王蔺养成五营联合作战的比较稳定的集团,这就是所谓“革、左五营”。
革、左五营的实力相当可观,当时任明朝安、庐、池,太巡抚(简称皖抚)的郑二阳在奏疏中说过,“革、左之狡横不下于献、操,善战者不止数万。”他们主要是依托大别山脉(史称英霍山区)开展斗争。这里形势险要,且在战略上占有重要地位:东面对明王朝的陪都南京构成威胁,东北方向则是凤阳皇陵,西面同张献忠、罗汝才等部义军相距不远,可以收到相互呼应的效果。五营作战机动灵活,使官军常常处于被动。史载:“回、革善购土人为间谍,星卜市贩之流多为所用。官兵多则窜伏,少则迎敌。搜山清野则突出郊关,及列阵平原又负险深箐。贼为主,兵反为客,是以多败。”明廷为了保卫南京和凤阳、泗州祖陵,指定朱大典、史可法等人集结军队加意防守。这就牵制了官军的力量,客观上对其他各支义军是个有力的支援。
崇祯十三年冬,当杨嗣昌集中兵力追击张献忠、罗汝才等部义军的时候,朝廷拿不出足够的兵力来对付革、左五营。明监军道杨卓然就亲自跑到潜山、太湖山区,面见五营领袖,企图以口舌之功诱使他们接受朝廷的招降。五营领袖回答说:“吾等皆有绝世之才,朝廷无所用,余故皆因饥荒为盗。若国家处置得宜,焉知不可为忠义之士乎?且吾闻刘国能、李万庆十余营前后归诚,为国家效死,戮力行间,顾余独不能乎?但吾众且十万余,置之何地?而主之何人?饷从何出?而以何等官爵待吾也?”杨卓然答应一面转报朝廷,一面指定黄州府属山区为革、左五营的安插地,以蕲水(今湖北省浠水县)、广济、蕲州加派的新饷给之,号曰“新民”。双方一度暂时停止了军事行动。
到崇祯十四年,明廷因种种顾忌,在招安问题上犹豫不决;李自成和张献忠部义军又在这年初取得了攻克洛阳、襄阳的惊人战果,农民战争业已转入高潮。革、左五营领袖才又重整旗鼓,开始了主动出击。《怀陵流寇始终录》卷十四说:“革、左称降,劫掠自如。杨卓然每掩覆之以自解。及襄阳、洛阳皆破,闯、献并横,革、左大肆攻剽。诏谕兵部:革、左肆毒,扫荡无期,必分地责成,庶克底定。今命刘元斌扼光山、固始,卢九德控潜山、太湖,宋一鹤截蕲州、黄州,郑二阳驻庐州,牟文绶防凤阳、泗州,钱中选护承天,张懋爵往来颍州、寿州、亳州、宿州稽核功罪,杨卓然赞画搜剿,朱大典进总督,节制各路抚镇等官进兵英山、霍山,专理督剿。”
崇祯十五年,革、左五营一度向东进军,连克巢县、含山、全椒等县,兵锋直指南京。后来又同张献忠部义军配合,攻取六安、霍丘、无为、庐州等府州县。明安庐巡抚郑二阳、凤阳总督高斗光因此被革职逮问。这年十月,李自成和罗汝才联军粉碎了孙传庭的进攻之后,已经在河南站稳了脚跟。革、左五营乃决定离开安徽,北上河南同李自成、罗汝才联营。史籍中保存了五营移往河南时的一些情况,如《新蔡县志》记载:革里眼“引兵数万来投闯贼,经蔡城北,甲兵精骁,自卯至酉,行营未尽。”《沈丘县志》也说:“十月初三日,流寇老回回、左髻王、格料雁、一斗谷等由固始、新蔡而来,如风雨骤至。”这些描述说明五营的兵力是相当雄厚的。他们来到河南同李自成、罗汝才部汇合,是明末农民战争中各支义军由分散作战,走向统一的一个重要标志。
在粉碎孙传庭部的进剿以后,李自成等人曾经准备乘胜尾追,夺取陕西。革里眼贺一龙却提出,汝宁的兵马还很多,不可轻视。李自成也“恐诸军议其后”,于是决策向汝宁进兵。闰十一月初七日,李自成、罗汝才、革、左五营分道由上蔡、舞阳向汝宁进发。十三日,义军完成了对汝宁的包围,开始攻城。杨文岳以保定兵守西城,监军孔贞会以四川兵守东城。明崇王朱由樻知道起义军势大难守,唯恐落到福王和唐王的下场,主张开门投降,被杨文岳阻止。十四日,起义军战士用门板遮蔽矢石,直逼城下,四面立云梯如墙,一鼓百道并进,攻克了汝宁府城。明保定总督杨文岳、监军孔贞会都当了俘虏。李自成亲自审问杨文岳,杨坚持反动立场,破口大骂。自成大怒,命人缚至城南三里店用火炮轰毙。明崇王朱由樻及他的弟弟河阳王朱由材、世子朱慈辉投降。自成封朱由樻为襄阳伯,不久,连同他的亲属一起处死于河南泌阳。
这样,从崇祯十三年秋季李自成起义军进入河南到十五年闰十一月,在短短两年多的时间里,义军不仅基本上扫灭了河南境内的官军(明政府所能控制的地方只剩下黄河以北的怀庆、卫辉、彰德三府和豫东少数州县),而且多次粉碎了明廷调来的精锐援军,从而为尔后彻底推翻明王朝的统治奠定了基础,战果是极其辉煌的。
汝宁战役之后,起义军确立了对河南大面积土地的有效控制,在政策上也有了相应的变化,开始了“守土不流”的新阶段。主要表现在:一、义军对占领地区不再弃而不守,而是留下一部分军队驻守和屯田,同时派设地方行政官员。二、在流动作战阶段,起义军将士的家属随军行动,给作战带来一定困难;这时开始把家属留在某些城镇,从而提高了义军的作战能力,也加强了它的正规化。三、在知识分子的问题上,过去只需要为数不多的文人充当顾问、军师,参与谋划和办理文书事宜;建立地方政权以后则需要大批有文化的人充当官吏。有的史料说,李自成在河南时已举行了科举,“自水渰汴梁,援兵覆没于朱仙镇,乃蓄大志,假仁义愚天下,禁杀掠,谕民归业,选士用人,……先期榜示曰:‘有不预试者屠其家。’不得已皆出。试之日,有愤激为文大骂者,有感伤为文痛哭者,有畏祸勉应故不成章者。自成怒曰:‘我剪尔辈如刈草,但我方施仁义,且杀之不武。只杀其骂与哭者,其故不成章者皆裁去耳鼻,俟一统开科禁锢终身。’”从几个月以后,李自成在湖北襄阳、荆州、承天,德安四府派设的地方官员有许多是河南籍的举人、生员来看,可以证明义军领导人在河南时已经注意大量吸收知识分子。四,随着守土政策的提上日程,许多新的问题都迎面而来,如恢复社会生产和解决农民生活问题,政府和军队的经费与粮饷问题,等等。从有限的材料当中可以看出,李自成等起义军领导人在这些方面都采取了一些措施,只是事属草创,难以划一。“守土不流”局面的出现,是双方军事力量对比改变的结果,不能单纯地归结为义军领导人在政策上的变化。历史早已证明,当客观条件还不具备的时候,即使在理论上设想出最完美的政策,也只能是无济于事的空谈。上面我们已经指出,早在崇祯十四年正月,李自成攻克洛阳时就“置官留银”,募兵设守,结果碰了钉子。这以后总结教训,改为破城下邑拆毁城墙的策略,使义军在最大限度内发挥了运动战的威力。军事上的一连串重大胜利,创造了建立地方政权的可能性,义军领导人不失时宜地抓住了这种时机,从崇祯十五年底开始在河南派设地方官员,为此后不久襄阳政权的创立奠定了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