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秋风辞载悲凉意

卫青刚刚进入甘泉山二里地时,就望见宫苑周围烟云缭绕,隐约有火光闪闪。宫内传来祭祀的乐音,围着翠峰旋转,许久才渐渐散去。

他望了一眼紧随在身后的李晔道:“速去禀告丞相,就说本官有紧急军情奏明皇上。”

“诺!”

李晔去了不一会儿,赵周就跟着来了。

彼此见过礼,卫青便问道:“皇上这会儿在殿里么?”

赵周长叹一声道:“皇上昨夜几乎未眠,坐在祠坛旁祭祀太一神,坛中烈火彻夜熊熊,炊具、皇榻都搬到了坛旁。”

卫青让李晔带着卫队在外边守着,他跟随赵周进了宫。

这甘泉宫本是在秦朝林光宫的基础上扩建的皇家避暑之地,从景帝时起,每到六月,皇上就携带着皇后来此居住,直到中秋之后才回返。自元朔以来,刘彻又笃信方士,在这宫中建了专供祭祀的台、观、坛。宫苑从莽林的边缘一直绵延到山脚下。

赵周说:“皇上从陇西巡视回来后,就直接进了甘泉宫。”

卫青沉默无言。皇上刚刚才五十,为何就变成这样子了呢?

在祠坛外守候的包桑瞧见卫青和赵周,忙上前迎候。

卫青问道:“公公,皇上在哪呢?”

包桑指了指寒露观,没有说话。

从观内传出刘彻浑厚的吟诵声,断断续续,起起伏伏的: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

泛楼船兮济汾河,横中流兮扬素波。

箫鼓鸣兮发棹歌,欢乐极兮哀情多,少壮几时兮奈老何。

赵周闻此道:“这是皇上在河西汾阴为后土祠写的。”

他至今仍不能忘记,在离开汾阴县时,登上楼船,望着滔滔东去的汾水,刘彻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

听得出来,皇上的心境是复杂的。眼前初冬的阴冷,满树的黄叶,南归的大雁,都引起皇上太多的联想。

他感叹着青春不再,老去的凄凉。

他难以忘怀卫青、霍去病带给他的快意,也难以忘怀张汤、庄青翟带给他的创伤。

赵周听得潸然泪下,唏嘘不止。这惊扰了坛内的刘彻,他问道:“是丞相在外面么?”

赵周忙道:“启奏陛下,大司马从京城来,有紧要军情奏报。”

“哦!大司马到了,让他到紫殿等候。”

从寒露观出来,刘彻立时就判若两人,由缥缈的虚空中回到现实,忍不住发泄对河西战后边事松弛的不满。

“上个月(元鼎五年十月)朕登崆峒山后,巡狩陇西,太守竟毫无准备,以致朕与随行从官无法就食。朕随后北上萧关,率数万骑勒兵新秦中,竟然发现千里边塞无亭障。边关如此懈怠,还能保匈奴不会卷土重来么?朕一怒之下,斩了北地太守以下数十人。而你身为大司马,总领朝廷军务,可不能浑浑噩噩!”

卫青十分惶恐和不安,忙道:“此臣治军不严,自当自省。皇上指斥,让臣振聋发聩。”

刘彻挥了挥手道:“此事也不能全都怪你,自韩安国、李广之后,霍去病又早早离朕而去,文官乏才,武官乏将。朕欲命中书令拟一道诏书,发往郡国,令两千石以上官员举荐人才。”

“皇上圣明,臣回京后即刻去办。”

接着,卫青把文书呈送给刘彻道:“臣今日来,就是为这个事情。种种迹象表明,南越国欲图谋反。”

刘彻大体浏览了一下文书,抬起头问道:“去年,南越王太后请求内属,朕念赵婴齐在世时,忠于汉室,故诏准。并赐其丞相吕嘉银印,内比诸侯。到现在时间不过一年,他们就要谋反,真是岂有此理?”

卫青解释道:“皇上有所不知,此次反叛的主谋正是吕嘉!”

“哦?”

“据从南越国传来的消息说,吕嘉连续担任三代南越王的丞相,宗族为大吏者达七十余人。他的几个儿子都娶了南越王室的公主为妻,他的几个女儿又都嫁给南越王室,在国内盘根错节,势力庞大。早在南越王太后上书请求内属时,他就多次阻止,后又称病不见朝廷使者。眼见南越王太后内附意决,遂发动政变,杀了幼主和王太后,气焰甚是嚣张。”

“大汉天下,岂容逆贼作乱!”刘彻抽出宝剑,“刷”的一剑下去,面前的白玉案几碎为两截,“传朕旨意,朕要讨逆伐罪,震慑诸藩。”

刘彻目光射人,卫青仿佛又看到了当年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皇上。

卫青明白了,既对生命充满了眷恋,又把江山紧紧地拥在怀中,这就是皇上的性格。一向对方士不屑一顾的他,心底生出期待:倘若上苍有眼,真赐皇上永寿,那该是大汉的福祉……

议完大事,卫青骤然就有了一种紧迫感,他跨上战马,如腾云一般朝京都驰去。

李晔见此很吃惊,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大司马如此意气飞扬了。他不敢懈怠,招呼身后的卫队,紧紧地追了上去。

可战争从来就不是单纯的军事行为,它的背后是国家人力、物力的较量。

等刘彻回到长安,要真正打一场彰显国威的战争时,国力早已不像当年那样应付自如了。

首先面临的现实是,自元鼎三年以来的连续灾害,使朝廷不得不拿出大量物资赈济灾民,又免除了一些郡国的赋税。

其次,皇上近年来热衷方士求神之事,在京都和离宫广建神坛,用度十分庞大。

另外,这次战争的战场远在南方,主要靠水战,需要大量战船,这样不只费用巨大,而且也十分费时。

朝会已就此廷议了几次,孔瑾几度呈送的关于财物筹集的奏章,都因为过于拘谨而被刘彻否定。

朝廷不得不将进军的时间一延再延,最后才确定在秋季发起讨伐,好留出时间筹备军需。

这也是刘彻最烦躁的一段日子,他每天不断对前来奏事的少府、大农令和大司马幕府的官员发脾气,严令他们尽力筹集财力,最迟也得八月进兵。

一天,刘彻正在批阅奏章,忽然从一道清秀的奏稿中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名字——卜式。

他的奏章每个字都散发着男儿志在战场的豪情,彰显了士者忧国的情怀:

“臣闻主愧臣死。群臣宜尽死节,其驽下者宜出财以佐军,如是则强国不犯之道也。臣愿与子男及临菑习弩博昌习船者请行死之,以尽臣节。”

刘彻被感动了,他立即找来赵周,询问卜式的情况,可赵周却不甚了解。

他又找来卫青,问道:“朕怎么觉得,这个卜式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他现在就在齐国任相。”接着,卫青又与刘彻一起回顾了几年前河西大战时,卜式慷慨捐出二十万钱资助朝廷迁徙贫民的壮举。

刘彻“哦”了一声,身体向后仰着道:“朕想起来了,就是那个不愿意做官,而愿意放羊的卜式啊!真是时艰见忠贞,我朝像卜式这样的臣子多一些,何愁江山不兴,社稷不固呢?朕要赏赐卜式,令天下臣民效仿,为国尽心出力!”

接着,刘彻坐了起来,从案头拿起朱笔,洋洋洒洒地写道:

朕闻报德以德,报怨以直。今天下不幸有事,郡县诸侯未有奋繇直道者也。齐相雅行躬耕,随牧畜悉,辄分昆弟,更造,不为利惑。日者北边有兴,上书助官。往年西河岁恶,率齐人入粟。今又首奋,虽未战,可谓义形于内矣。其赐式爵关内侯,黄金四十斤,田十顷,布告天下,使明知之。

刘彻聚精会神地写着,卫青也在一边全神贯注地看着,在他的印象中,这大概是皇上自建元六年以来唯一的一道亲笔诏书。这让他对征讨南越在皇上心中的分量又多了一层理解。卫青不懂行文的起承转合,他更多的是透过文字感受皇上的胸怀,意识到自己责任的重大。

从宣室殿出来,卫青没有回大司马府,而是直接奔了左内史児宽的官署。

児宽此刻正召集辖内的县令,商议为朝廷筹集军备的事宜。他闻听大司马到了,遂急忙出府迎接。

进了客厅,席地坐定,児宽便问道:“大司马此来必有要事,下官当不遗余力。”

卫青道:“本官今日前来,是要给阁下看一样东西。”说着,他从怀中拿出中书令抄写的诏书副本,児宽仔细地读了一遍,不禁为卜式的忧国情怀而动容,连道:“此举乃社稷之望!吏民之望!自下官上任以来,在辖内奖掖农耕,轻徭薄赋,虽不敢称物阜民丰,然则辖内各县官民丰润却是实情,听说朝廷要南下平叛,下官正召集各县县令商议筹集财物。大司马若能屈尊一见,定可鼓舞人心,凝聚众志,共赴时艰。”

卫青忙道:“本官乃一介武夫,谈不上屈尊。既然来了,就不妨把卜式的义举告知诸县令,也好高标风范,蔚成风气。”

两人相携到了前堂,各县县令平日对卫青七战匈奴、横扫大漠的传奇多有耳闻,今日一见,不仅相貌奇伟,而且举止儒雅,又多了几分钦敬。及至听了卜式的介绍和皇上褒扬的诏书,大家更是士气大涨,纷纷表示回去后,要加紧筹集财物辎重,以报效朝廷。

接下来的几天里,卫青又走访了当年跟随他征战的公孙贺、公孙敖、李息等将军,大家纷纷拿出积蓄的家财,以应朝廷急需。每一次分手揖别,走出属下府邸时,他总是心怀歉疚,觉得给他们的太少,有了事,却总是先想到让他们付出……

几天后的朝会上,刘彻又以児宽为垂范,严厉地斥责列侯们尸位素餐,只知向朝廷求赏,而不愿“拔一毛而利天下”。他尤其点了新任太常、太后的兄长、盖侯王信的名:

“你何功于汉,竟然身居高位,宅甲京都,膏地连属?今天下不幸,你竟然装聋作哑,熟视无睹,百年之后,你有何颜面去见太后?”

遭到自己亲外甥的斥责,王信觉得很没有面子,可他也只能垂首恭听……

七月,刘彻敕令伏波将军路博德出桂阳,下湟水;楼船将军杨仆出豫章,下浈水;归义越侯严为戈船将军,出零陵,下离水;甲为下濑将军,下苍梧。皆将罪人,江、淮以南楼船十万人,越驰义侯遗别将巴、蜀罪人,发夜郎兵,下牂柯江,浩浩荡荡地开往番禺。

诏令颁布第二天,太子刘据破例不待召见就前来晋见父皇。

刘彻很诧异,放下手中的奏章和朱笔问道:“你不在博望苑中习书,为何到宫中来了?”

“父皇,孩儿请求担任此次讨伐南越的监军。”

刘彻又吃了一惊,道:“你?小小年纪,为何想领兵出战?”

刘据撩了撩袍袖,近前一步说道:“孩儿已经十九岁了,骠骑将军当年出兵漠南不也是这岁数么?”

刘彻笑道:“你和他不一样,你是太子,当学治国御臣之术,要心无旁骛。”

刘据有些着急,出口便道:“父皇当年睢阳破案时,不也是太子么?”

刘彻仔细打量面前的太子,心中浮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温暖。这些年,他整天忙于打理国政,运筹战事,不经意间太子已经变成一个翩翩青年了,看那眉眼、那体魄,听那说话的声音,都深深嵌着自己的影子。

他的心瞬间便有了触动,恩准他的话就在舌尖上滚动,可他还是将话收了回去,究竟为什么?他一时也说不清。

刘彻给了儿子一副很严肃的表情:“朝事眼下还不需你分心,下去吧!”

他重新埋头批阅奏章,不再理会刘据。过了一会,他抬起头时,看见刘据还站在那里,脸上就有些不高兴了,高声对包桑说道:“送太子回博望苑。”

刘据极不情愿地离开宣室殿,很长时间,他的呼唤似乎还在刘彻的耳边回响。

“一样的父爱,两样的心境,朕这是怎么了……”刘彻伸了伸酸困的臂膀,茫然地问着自己。

这事在处理朝政之余,总在刘彻心头盘桓,直到出征前一天,卫青到宣室殿奏事时,刘彻才将自己的思虑说出。

“前几日,太子进宫要朕允准他担任此次平叛监军,被朕回绝了。”

卫青“哦”了一声,道:“皇上不准自有道理,只是太子已不小了,历练历练,对日后执掌朝政也有好处。”

刘彻捋了捋胡须道:“朕是如此想的。朕主政时,汉家诸事草创,加之四夷侵凌中国,朕不变更制度,后世无法遵循,不出师征伐,天下不安,为此者不得不劳民。若后世都如朕所为,则重蹈亡秦之覆辙也。”

卫青道:“陛下所虑圣明,不过臣……”

刘彻挥手截住卫青的话头说道:“朕知道爱卿想说什么,朕只是觉得太子敦厚好静,必能安天下,朕是要他做一个守成之主啊!朕知道,太子因为朕不恩准他出征有些怨气,皇后也不理解,故请爱卿以朕意晓之。”

卫青领旨谢恩。

走出宣室殿,卫青还在想皇上为什么在这个日子里和他谈起这番话。

也许是出于一腔爱子之情吧!他在心里默默地这样想。

路博德出征那天,卫青、赵周率众官员到灞城门外相送。

路博德一脸严肃地来到赵周面前,抱拳作揖道:“宫中卫戍,下官已做周密安排。皇上安危,系于天下,下官走后,还请丞相早晚照应。”

他转过身来,对卫青行了军礼,言语中就多了许多的追念。

“末将有幸跟随骠骑将军北征匈奴,得以封侯,此情没齿不忘。末将离京期间,倘逢祭祀之日,还请大司马遣人代末将向骠骑将军敬酒。”

说罢,他跃身上马,正要号令出发,却听见耳边传来呼唤声。

众人回头看去,原来是皇上刚刚诏封关内侯的卜式。他后面跟着几位年轻人,个个生龙活虎地朝这边来了。

卜式来到卫青和赵周面前,躬身行礼道:“下官区区齐相,未有寸功于朝廷而得封侯,实乃皇恩浩荡,终下官一生而难报万一。今将犬子四人交与将军,往死南越,卫我大汉社稷!”

卫青闻此对卜式说道:“阁下此举,义薄云天。我大汉数十万大军,不日即会于番禺,也不缺阁下几位虎子,阁下还是将其带回,日后定有报国机会。”

卜式却没有丝毫回转的意思,道:“所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当初下官上书朝廷要率子请战,绝非戏言,今日大司马若拒绝了下官的请战,岂非要陷在下于不义?”

话说到这个分上,无论是卫青还是赵周,都没有理由再阻挡卜式送子从军。

路博德更是感慨卜式父子的忠心,于是上前问道:“各位可以驾船么?”

卜式的长子急忙回道:“回将军,小人自小在海边长大,颇通水性,擅于撑船。”

路博德大喜道:“如此甚好,你就随本将左右,早晚教习水卒操船。”说罢,他朝身后的从事中郎和卫队高声喊道:“上马!”

大汉的旗帜伴随着“嘚嘚嘚”的马蹄声向东去了……

送走讨伐大军,刘彻觉得很疲倦。

那种“少壮几时兮奈老何”的悲凉又重新回到他的生活中。他常常会在批阅完奏章后望着宣室殿内的一切发呆,偶尔会伴随着悠长的叹息:“上苍有知,当赐我彭祖之寿。”

从甘泉宫回来后,他要赵周寻访方士,求延缓衰老之法。

皇上寻求长寿之法已有些年头了,当年赵周在太常寺任博士的时候,就听说过皇上曾请方士李少君炼制丹药,引起了朝野的议论。

元狩四年,皇上又拜方士李少翁为文成将军,并于甘泉宫中筑高台,上画天、地、太一诸神,整日祭祀。后来,李少翁把自己书写的符语藏于牛腹,用来蛊惑皇上,后被识破。不久,宫中就传出消息说,李少翁因为吃了六月的马肝身亡。时间刚刚过去六年,皇上又开始寻找长生之法,倘若自己重蹈当年覆辙,岂不要城门起火,殃及池鱼?

可皇命如天,他只有硬着头皮四下奔波。他是个儒生,向来对方士之术是不屑一顾的,因此,他忙碌多日,却不得要领。

一天,赵周独自一人驾车郊游时,却不料碰见了乐成侯丁义。这丁义乃高皇帝功臣丁礼的重孙。在听了他的心思后说,他认识一位方士,叫栾大,与李少翁师出同门。声言能见神仙,寻到长生不老药。

赵周闻言,急忙将栾大带进宫引荐给皇上。

刘彻在听了栾大的一番陈词后,竟然相信栾大就是神仙的使者,在短短的几个月间,连续敕封他为五利将军、天士将军、地士将军、大通将军、天道将军。刚刚进入四月,刘彻又一道诏书敕封栾大为乐通侯,而刚在不久前,皇上才把丈夫刚刚去世不久的卫长公主嫁给了栾大。

这一回,赵周真的害怕了。

卫长公主是皇后卫子夫的女儿,他最怕的就是卫青过问此事。

果然,在一天早朝后,卫青就在司马道上等他,见面之后,卫青直截了当地问道:“皇上将当朝长公主嫁给方士,丞相不怕落下欺君的罪名么?”

赵周顿时脸色通红,低下头只管走路,不敢看卫青。

卫青见他没有说话,警告道:“若是公主有个闪失,丞相休怪本官言之不预!”

过了好些日子,卫青的话还在耳边萦绕,这让赵周一想起来,就心神不定。他最大的期盼就是栾大尽快找到神仙,求到长生之药,使他摆脱尴尬。

在朝廷为平叛忙于筹集军资的日子里,栾大向皇上告辞,往东海寻神仙去了。

他一去数月,竟然杳无音信。

此时,赵周坐在塾门,全身就像针扎般的难受,他猜不透皇上宣他来干什么。

“皇上有旨,宣大人晋见!”包桑颠颠跑过来道。

“皇上心情可好?”

包桑摇了摇头:“大人见了皇上可要谨慎些。其他,咱家就不多言了。”

赵周小心翼翼地进殿,跪倒在刘彻面前道:“臣赵周参见陛下。”

刘彻抬眼看了看赵周问道:“栾大呢?”

“陛下!栾大往海中寻求神仙尚未归来。”

“他不是神仙使者么?难道与常人一样跋山涉水不成?”

“皇上圣明,臣也做如是想。”

“莫非又是一个李少翁不成?”

赵周能体会皇上等待的焦急,立即表示道:“臣下去后马上遣人往东海寻找,催他早日带延寿丹药回京。”

赵周正要告退,却见包桑满怀欣喜地进来道:“皇上,吉祥降临了!吉祥降临了!汾阴县的巫者发现了一只巨鼎,御史大夫石庆派精通金石的使者前去验看,确系真品,现正在塾门候旨。”

哦!刘彻心中暗道,这不正应了栾大的神仙征兆么?忙宣石庆晋见。

赵周这时候的心情才松了一些,忙上前道:“宝鼎出世,乃大汉社稷之福,臣贺喜皇上!”

石庆向皇上禀奏了发现和验看大鼎的过程。刘彻听了,自是喜出望外,当即决定,迎宝鼎于甘泉宫,并告知宗庙和上帝。

“知会各郡国,十月在甘泉宫朝觐上寿贺。”

安排完这一切,大家发现皇上累了,连忙告退。

出了宣室殿,石庆发现赵周布满皱褶的脸上汗水淋漓,脸颊也红彤彤的,像涂了朱粉,笑着说道:“大人一定热坏了吧?”

赵周指了指石庆的鼻尖,也憨憨地笑道:“彼此彼此!老夫每天战战兢兢,唯恐获罪于皇上。日子一久,只要听见传召就会冒汗。”

石庆虽然没有搭话,内心却有着同感。建元年间他曾在太皇太后身边做事,那时还觉得老太太难以捉摸;如今做了太子太傅和御史大夫,才真正理解了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现在倒觉得那太皇太后和气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