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南京城 4
见陆亦轩变招攻来,那光棍非但不紧抱双臂护住面门,反倒将两个胳膊尽力张开,如大鹏展翅一般。然后双臂急收,两只手掌猛的合拍,爆出“嘭”的一声巨响。陆亦轩只觉一股热浪扑面,力道之强,世间罕有,打出的五雷咒如同一枚鸡蛋击中鹅卵石,瞬间消弭得无影无踪,那红纸伞也随陆亦轩本人,被震出两丈开外。旁边那个逸夫,也未能幸免,横着飞出了丈把远。
陆亦轩重重摔在地上,背部剧痛,口鼻流血,脑袋之中犹如垒了蜂窝,嗡嗡作响。模模糊糊听那光棍笑道:“哈哈,臭小子,有点想法。”
陆亦轩头晕目眩,但心中大震。这人刚才那招,绝无可能是普通功夫,不知是哪门法术,竟未见他念咒用符,甚至手诀都没有一个。这法术,威力之大,令人咂舌,而看他如此轻松,怕是还留了九成功力未发。
“呸呸,善泳溺水,平地覆车。老弟,小孩子也能把你骗住?你受他两招又如何,就当罚自己妄自托大,触犯武学大忌。你爆哪门子内丹,害得我跟着吃挂落!”
逸夫啐着口中的灰土走了过来,嘴里骂骂咧咧。
那光棍咧嘴一笑,道:“哈哈,长久没有动手,一时技痒。师召兄,回头我教你点儿法术,免得一代剑术名家,总落得个屁滚尿流,委实不雅。”
逸夫摇摇头道:“废话太多,废话太多,我魏某人曲医剑三绝,岂在乎你那点微末法术。”
光棍一听,笑道:“师召兄,又瞧不起我的法术,那你今晚请我作甚,搭了两壶好酒不说,也糟蹋了华林班的银子。罢了罢了,我去矣!”
说罢转身便欲离开。
那逸夫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道:“好好好,算我失言,来日我再请你喝酒赔罪。不要玩啦,正事要紧!”
光棍一听喝酒,忙正色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定了!先让我料理了那臭小子。”
陆亦轩的五雷咒虽无大成,可也能断木碎石,但听这光棍言谈之中,丝毫不以为意,仿佛即便没有刚才那法术,硬受他这一击,也不会伤着分毫。想自己的道行与这人简直是天壤之别,心中一阵绝望,方才满腔怒火登时变成了一汪苦水。
那光棍走到近旁,见陆亦轩失魂落魄的躺着,上前踢了踢他,道:“臭小子,不杀你,别装死了。”
说着拿出刚才逸夫用来爬城墙的绳子,手中用力,拽断两截下来,分别捆了陆亦轩的双手双脚。这绳子有两根拇指加起来粗细,看样子能经住几百斤的重量,而这光棍用手断绳如扯断面条一般容易,着实令人骇然。
他把陆亦轩捆了个结实,伸一只脚踏住,然后指着那坟头道:“师召兄,你看老顾坟头上那个洞,他娘的,咱们来晚了,尸首已经被弄走了。还好我留了一手,我让你撒在尸首上的东西撒了没有?”
逸夫点头道:“撒了,当然撒了,老顾的尸首是我亲自去验的,验完我就将你给我的东西撒在他怀中。”
光棍从怀中摸出一个木盒,道:“嗯,这就好办,我们跟着它走,定能找回尸首。”
逸夫凑上一看,这盒子有巴掌大小,四面镂空,雕工颇为精致,待他见到盒中物事,更是惊奇:“咦?大冬天还有夏蝉?”
光棍笑道:“哈哈哈,这是青蚨,有人叫它鱼伯,看样子像蝉,但比蝉稍大。这东西极其罕有,我好不容易才得到,不是因你师召兄,我决计不肯用。青蚨有一门绝技,如果把青蚨的幼虫捉住,母青蚨必然会寻来,无论藏在哪里,也不管路程远近,都能找到幼蚨所在。传说古时有高人懂一种法术,取用母青蚨和幼蚨的汁液分别涂在钱上,然后施以咒语。买东西时,只用涂了母青蚨汁液的母钱,而把子钱留在兜中,当天晚上,母钱便会自动返回子钱处。如此轮流返回,不知停止,那钱永远花销不尽。”
逸夫摇头称奇,道:“小小虫蝥,却母子情深,可叹可叹。看来老弟深谙此法术了?”
光棍讪笑道:“说笑说笑,这是上古传说罢了,我要懂这种千金散去还复还的法门,哪用得着天天如此辛苦地讨生活?不过母蚨寻子的特性我还是略通一二,我让你撒的就是幼蚨晒干后研磨出的粉末,待会儿我将这盒里的母蚨放开,咱们随它而去,定会找到老顾尸首。”
逸夫点头道:“甚好甚好。包袱绳索给我吧,你将这小子一并带着,别跑脱了他,坏了大事。”
光棍应了一声,扣开盒中机关,只见那只母青蚨缓缓飞出,在空中转了几转,然后猛的向西飞去。别看此虫个头不大,去势却快得惊人,若不是其后腿有条长长的细棉线与木盒相连,恐怕早已隐没在黑暗之中,没了踪影。
光棍一手执木盒,一手拎起陆亦轩,领头奔去,那逸夫也运起轻功,紧随其后。
大约行了半个时辰,翻过一道小岭,下到平处,只见一座小庙,孤零零地立在那里。母青蚨飞到庙门前,来回盘旋,再也不肯离开。“就在这里!”那光棍喊了一声,收青蚨入盒。
两人晃亮火折,推门进庙。这是一座废庙,以前大概也曾香火鼎盛,但不知何时破落,庙中人物恐怕早已游走四方。泥胎的塑像塌了大半,上面的彩漆早已剥落,只剩一个人形,再也辨不出供奉的是何方神圣。神像前的帷幔早已烂成条缕,上面布满了蛛网灰尘。供桌的脚缺了半只,不知是谁用石块撑着,才勉强立住。奇怪的是,桌上虽没了香炉、烛台,但却放了一大块萝卜,上面还插了一只带棍的蜡烛。“咦?此庙废弃已久,但看这萝卜并未腐败,分明有人在此。”那逸夫边用火折引燃蜡烛,边奇道。
光棍把陆亦轩扔在地上,借着烛光在庙中看了一圈,只见这里锅碗瓢勺,扁担水桶,被褥铺盖等生活物事一应俱全。他皱皱眉头,顺手操起门后的水桶,道:“此处定有玄机,刚才来时我就觉得门口那块土地不同寻常。走,一道去看看。”
逸夫拔剑在手,冲陆亦轩晃了晃,道:“小子,切莫打歪主意,否则……”
说罢掩门出去。
陆亦轩刚刚被光棍一摔,迎头撞上后墙,碰得个眼冒金星,喝了一嘴灰尘。方才被抓之时,他稍觉恐惧,但一路走来,身上疼痛渐消,反倒少了几分惧意。虽手脚被缚,动弹不得,但见到光棍和逸夫离开,还是挣扎着靠墙坐起,四下打量起周围环境,看有没有机会逃出生天。
正在这时,陆亦轩感到有人轻拍肩头,扭头一看,不禁又惊又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