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司魂铃 6
郭丹鹤自知不对,上前一把抓住严锡爵手腕,道:“师尊,那铃声又来了!”
众人一听,皆是一惊,而后又面面相觑,包括五道将军在内,谁也没有听到一丝响动。
严锡爵反应神速,马上施起“安神咒”,这边稳住郭丹鹤,那边对五道将军急道:“将军,那姓徐的可会摄魂法术?”
五道将军见郭丹鹤渐露狰狞,想起她刚才所为,心下骇然,忙摆手道:“我也不知,不知!严爷快些将这丫头制住!”
就在五道将军摆手之间,严锡爵突然被它右手腕上的一个物事所吸引。
他顾不得礼数,上前抓过五道将军的胳膊,一把褪下那物事。这是一串手铃,由十八颗银制铃铛串结而成,表面上看,并无什么打眼之处。
“这是几年前我收来的法器,不知何物,像是手铃,但其实并不能响。我看其他法器不是过于霸道就是太过阴损,于我们做鬼的甚是凶险,就这个手铃还算平和,无益无害,所以就戴在手上当个玩物。这丫头发癫,难道和这有关?”五道将军看严锡爵面色凝重,感觉这手铃来历不凡。
“司……司魂铃!”严锡爵尽全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但仍掩饰不住那颤抖的声音,“郭千户平生所愿,竟于今日实现。”
严锡爵不止一次听郭山云提起过司魂铃。当年秦始皇第五次出巡,抵达金陵。始皇帝见此处山川形胜、气象万千,便招术士过来,探问此处风水。这两术士名为常生和仙导,都是当时一等一的高人,尤精通风水之术,听始皇帝发问,两人却支支吾吾,不肯明言。始皇怒道:“四海之内,莫非王土。天下,乃朕之天下,有何惧哉!但说无妨,恕你们无罪。”
这两人才凑上前去,小心翼翼道:“金陵乃龙脉地势,虎踞龙盘,地形险峻,王气极旺,五百年后定会有天子坐镇!”
始皇帝闻言大惊,他自称始皇,就意在从他而起,秦姓帝国千年万年,子子孙孙、生生不息,岂能容得几百年后还有别家天子出现!
于是他忙命常生、仙导想法破解,断了金陵龙脉。
两人经仔细勘察,发现位于金陵以北的狮子山和马鞍山,以及东南的方山乃是三个关键。尤其是这方山,其顶部平坦如玉玺,人称天印山。天印,乃是天子之印,决定了金陵之地的王气兴衰和吉祥命运。
于是两人在狮子山和马鞍山分别埋下法器,镇住地气。然后尽遣兵士,挖断方山,破坏龙脉山形。做完这些,他们仍不放心,又引淮水通达长江,让河水贯穿金陵,日夜冲刷,散尽王气。
始皇帝见金陵风水已破,高兴万分,道:“这金陵从此不再是宝地,那就改称为秣陵吧!”秣陵,乃是饲马料场之意,真是欺人太甚。
这始皇帝,算人不算己,虽阻了别人家的龙脉,但自家也未得千秋万代,大秦帝国,二世而亡,从此沦为笑柄。
而这金陵,王气虽泄,但气象犹存。三国之时,蜀相诸葛孔明路过此地,还不禁赞道:“钟山龙蟠,石头虎踞,真乃帝王之宅也!”
因此,后代仍有六朝定都于此。只可惜经秦淮河水日益冲刷,金陵确实再无当年之磅礴。东吴六十九年,东晋一百零二年,南朝宋五十九年,齐二十三年,梁五十五年,陈三十二年,无一不是短命王朝。
这金陵就是后来的南京。待到大明建立,太祖自信能翻天覆地,不惧定数,偏把都城定在南京。饶是朱元璋凶悍异常,但仍未逃脱始皇之咒,仅传建文帝一代,便被朱棣抢了宝座。所幸朱家王气不该绝,虽然换了天子,却仍是朱姓天下。但朱棣不敢再居南京,力排众议,迁都到了他的发迹之地——北京。
这司魂铃就是当年常生、仙导两人埋下用于镇压王气的法宝。司魂铃并不止一串,而是成双成对,金铃叫大司魂,能摄生人魂魄;银铃叫少司魂,能摄鬼魂。两串手铃,各有一十八颗铃铛,分别可摄一十八只魂魄,双铃一出,乃可纵横阴阳两界。不过传说这手铃,非有缘之人不可使用,否则戴在手上,与寻常物事无异。常生、仙导虽然法力超群,却也使用不得,但他们知道这对司魂铃的厉害,于是将金铃埋于狮子山,银铃埋于马鞍山,把两山龙脉死死钉住。
郭山云家传役鬼之术,深知这对司魂铃于她郭家法术简直是天作之合。尤其是少司魂,若得此铃,将十八只猛鬼摄于其中,随身而带,临战之时,将鬼尽数唤出,那必是天下无敌。她也曾去马鞍山找寻,但一无所获,因此常和鬼行里的兄弟提起,称之为平生所愿。
没想到今日这少司魂竟现于鬼市,严锡爵真是又惊又喜。方才郭丹鹤听到铃声,心智扰乱,定是此物所为。但其他人等,为何不会受此困扰?
严锡爵心里一动,拿起少司魂往郭丹鹤腕上带去。说来也怪,这少司魂如被磁石吸引,辅一靠近郭丹鹤手臂,便“啪”的一声,牢牢套在她手腕之上。
郭丹鹤也大为好奇,将手腕放在耳边使劲摇了摇,再没听到那“叮铃”之声。
严锡爵大笑道:“是了!是了!丹鹤,这法宝是寻你灵根而来啊。刚才那声响,定是为唤你而发出,我们哪里能听见。只不过这少司魂着实厉害,轻轻一响,竟已能摄魂夺魄。不过,方才你被铃声所迷时,功力倍增,可见这法器与你的灵根相互吸引,应就是你的灵根法器。”
郭丹鹤一听,心中喜不自禁,但却又有些担心,道:“哎呀!这就是我的法宝,那我成天将它戴在手上,岂不把我迷得颠三倒四?”
严锡爵笑道:“灵根法器一旦寻到主人,便成左膀右臂,犹如主人身上一份子,没有主人法力催动,绝不会自行造次。不信你看亦轩的红纸伞,再也不穿墙而出了吧,哈哈!”
严锡爵说完,想起那红纸伞,便转头问五道将军:“将军,这红纸伞又是何法器?”
这五道将军以为自己的法器已尽数被毁,没想到这红纸伞竟幸存于世,也觉得有些意外,但它平日收藏甚多,很多法器它也是不甚了了:
“这个……相传是武当祖师张三丰所制。伞骨用熟铜打造,伞面是一种似纸非纸的火蚕丝制作,这火蚕丝性属纯阳,结实异常,一根蚕丝能吊起十多斤重物,用它织成的伞面,割不穿、撕不破。不过至于这红纸伞有何法力,我倒是不知。”
严锡爵知道火蚕。夸巴千户所养的黑蚕就是西南苗家以火蚕为参照,仿效而成。不过这张三丰,传说宋代便已出生,直到现在尚健在人世,横跨三朝,寿命已有数百岁,不知是真是假。嘉靖皇帝笃信道法,还曾经派人去武当山寻觅过张真人,后来未果,便遥封他为“清虚元妙真君”。这张真人以太极开山立派,讲究阴阳相济,怎么会造出这至阳至刚的法器?
严锡爵正暗自揣度,突然听窗外一片响动,忙一纵身,靠到门后,顺着门缝向外张望。
只见梅师爷立在院子当中,身旁站着刚才那虬髯鬼,还有大批鬼卒在其身后。只听梅子秋厉声喊道:
“大胆严锡爵,无端灭我主人之阴魂,众兵听令,速将其拿下,若遇反抗,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