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年终考 2

陆亦轩再看众人,他们手中也都只有一张黄纸符。

符箓按书写颜色分为朱符、青符、墨符和紫符。其中朱符最为常见,是攻击型的符箓;青符是通灵所用,上达神灵下通魂鬼;墨符则是功用符,布火、引水等皆用此符;最罕见的是紫符,以陆亦轩他们的道行,远不能书写。

符箓上的笔法从低到高分为复文、三皇文和天书。寻常符箓,都使用复文;而“道书之重者,莫过于三皇文”,这三皇文适用于一些高级别的符箓;至于天书,连严锡爵经长自己都没见识过。

陆亦轩手中这道符是用三皇文写成的青符,看来也非寻常之物。

疑惑间,夸巴永吉发话了:“此符为灵根符,诸位将自己的鲜血三滴,滴于符上,然后焚毁,灰烬中将有字样。按照所示引导,你们完成此次年考。”

陆亦轩赶紧咬破手指,滴血在这青符上,掏出火折引燃。这符果然不凡,烧出的灰烬居然不散,上有六个字——“扬州青,到鬼营。”

陆亦轩瞥了一眼旁边的丁猴儿,他烧出了一句诗——“一旦百岁后,相与还北邙。”

夸巴永吉逐个看了看大家焚出的字儿,抬头看看陆子渊,笑道:“五道将军这老儿,搜罗的宝贝越来越多了。”


这五道将军原名任安,生前乃一大盗,为朝廷通缉的要犯,他在一次偷盗中不慎引燃别人的家宅,为救主人家的孩子而被官军捕捉,后斩首示众。他死后为鬼,反觉自在,于是买通阴差不肯投胎转世,逍遥阳世。变成鬼后,他盗习不改,网罗一众小鬼,为祸人间。但这任安心地不坏,是个豪爽义气之人,他厌恶人间奸佞之事,不愿转世投胎也有这个原因。他常说:“盗亦有道。妄意室中之藏,圣也;入先,勇也;出后,义也;知可否,知也;分均,仁也。是五者,其所谓五盗。”时间长了,任安混出鬼名,阴界人称“五盗将军”。

宣德时期,这五盗将军见队伍壮大,信心膨胀,率众小鬼来到南京,准备对太祖孝陵下手。这次他真是名副其实的皇帝头上动土。当时在营的孝陵卫全部出马,把五盗将军和一干虾兵蟹将一网打尽。

时任孝陵卫指挥使是个眼光高远之人,他细细盘问了五盗将军生前生后之事,为他的性格所折服,明白这任安不同于寻常游魂野鬼,于是有意放他一马。勒令其不得再从事偷盗,指点他到附近扬州府的青溪一带开辟鬼市,以利阴阳两间。

鬼市这东西,顾名思义就是鬼之集市,有许多无法投胎的野鬼寻一人烟稀少的地方自发建造,吸引其他野鬼来此定居、经营,鬼市首领从中收取税利并加以管理,与生人的市集并无两样。这样的鬼市虽然于天地阴阳规则不合,属于地下社会,但它能招聚游魂野鬼,令其安稳度日,不使他们散落人间、为害生人。所以无论是人间的孝陵卫还是阴界的丰都大帝,都对此持默许态度。不过近几十年来,一些厉鬼、恶鬼害了人命之后,为逃避阴差追捕,也躲入鬼市,丰都城的阴律司对此也颇为头疼。

五盗将军成立鬼市之后,由于他名头响亮又仗义疏财,聚拢了大量鬼气,青溪成了远近闻名的鬼市,五盗将军处处受到尊重,日子比从前更加快活。孝陵卫对于捕捉的低级小鬼,一般施以“往生咒”超度,如若实在不愿转世轮回,便也送到青溪鬼市生活。

五盗将军的生意做大以后,觉得“五盗”之称确实不雅,便自更名为“五道将军”,取盗亦有道之“道”。

这五道将军有个嗜好,喜收藏名贵法器。本来鬼对法器是恐惧之极、恨之入骨,但这五道将军偏偏想方设法将这些东西收归己有,还为此建了个专门仓库。也许他就是为了贪图名望,让众鬼知其连要命的法器都敢玩耍,焉有不服之理。

他这嗜好倒是方便了孝陵卫。五道将军感孝陵卫之德,只要有其所需之法器,不谈出借而是直接奉上。

夸巴永吉迎着陆子渊询问的目光,说:“本届生员的灵根法器,居然有四人的藏在青溪。”

陆子渊也笑了。笑罢,他扫视了一圈,开始申明此次考试的要求。

原来每位术士,命中必有一个和自己的灵根结合紧密的法器,寻找这一法器,是成为合格术士的先决条件。灵根法器不一定是术士的唯一法器,甚至不一定是术士的主要法器,但却是贴身之法器,如同身体发肤一般,同属上天赐予。以前之术士,寻找这一法器需要依靠机缘和运气,而后有一高人,制出“灵根符”,法门中人只需将自己的鲜血三滴滴在符上,便能看到自己灵根法器的所在之处。

此次年考目的有二,一是大家修习将满一年,应该也需要获得自己的灵根法器;二是一路寻找法器难免会遇上艰难险阻,恰是考察生员的大好机会。

陆亦轩烧出的“扬州青,到鬼营”意指他的灵根法器就在扬州府青溪鬼市,跟他烧出一样结果的还有郭丹鹤、牛德皋、司马隆。按夸巴永吉的话说,他们的法器恐怕都在五道将军的藏品之中。他们这四人由严锡爵负责带领。严锡爵本就是“鬼行”的校尉,跟鬼市有过交道。

丁猴儿烧出的北邙在河南府,自东汉城阳王祉葬于北邙后,北邙遂成三侯公卿的葬地。还有三人烧出的地方分别在汝宁府、彰德府和大名府,都在北边。四人由夸巴永吉亲自带领。

还有两人往西,在辰州府一带,由唐树声带领。

萧逊则带领三个向南的。

陆子渊给大家一天时间准备,又给每人发了一柄桃木剑,若干朱砂和黄纸符。

陆亦轩看下来,就属自己要去的地方离大营最近,不免有些失望,加之还要与司马隆同行,觉得十分丧气;但回到寝房,见到牛德皋兴奋的脸,又想起路上还有郭丹鹤一起,又高兴起来。他把包袱收拾停当,和牛德皋念了净口咒和净身咒后,便画起各种已学会的符箓,以备路上使用。

郭丹鹤的灭灵锏那时被陆子渊收去暂存,这次她想把灭灵锏一起带着,陆子渊未答允。郭丹鹤不免有些情绪,什么也未准备,便躺倒在床上。

司马隆又摸去找严锡爵了,他想打听一下严经长的计划。

寝房里一片嘈杂,有收拾包裹的,有交谈计划的,有来回奔忙请别人帮忙做符的。大家均未想到还能出门游历,都非常兴奋,虽然手里忙个不停,心中则只盼明日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