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
2019年11月5日晚9点,我完成了本书的第40章《葬礼与哀歌》—“光哥”的生命故事终于讲完,还差一个《尾声》,要交代北宋政治史的后续发展,然而水入河床车入轨,大势已定,剩下的—不管是我的稿子还是北宋政治—都只是时间的事儿了。我微信问编辑张洁,稿子交了还能再改吗?她显然更希望得到最后的定稿。我于是没有交稿。接下来是各种忙,还差一个《尾声》的稿子就停在那里。11月14日,飞美国去看泱,在跨越太平洋的航程中,我开始了又一轮的通读和修改。有一阵子,飞机遭遇不稳定气流,晃得像拖拉机在土路上开,我心里忽然怕得要死—万一我“中道崩殂”了,我的泱肯定会更迅速地成长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老爹老妈也有晓寒和李嶙照顾,可是“光哥”怎么办呢?我的稿子还没交,那这世界上就失去了这样一部如此用心的“‘光哥’和他的时代”的传记了。第一次,我觉得自己是一个“死不得”的人了,可发一笑。
从2013到2020年,七年了,在漫长的写作过程中,有太多的人和事让我心怀感激。
首先要感激的是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坛”的朋友们。栏目组容忍了我的一贯拖拉、偶尔停顿甚至推倒重来,允许“司马光”成为录制时间可能是最长的节目。2018年1月12日到2月8日,“司马光”第三部28集在CCTV10播出,删繁去冗,保留了我所讲的核心内容。“司马光”第三部所涵盖的时间段与本书相同,但其内容只是本书的一小部分。我采取的是“麦地里种玉米”的“套作”方式,埋头写作书稿,然后提取其中冲突相对激烈的部分,转换成口语,对着镜头把“故事”讲出来。书本所能呈现的信息,远比镜头里的更为致密、丰富和辽阔。当然,电视的传播能力,却也是书本无法媲美的。感谢“百家讲坛”,让我拥有更广大的读者。
从“司马光”第三部播出开始,就一直有朋友询问“书何时出”,还有不少出版界的朋友发出热情的邀请,我会铭记你们的认可和支持!我最终“托付终身”的,是从未谋面的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打动我的,是张洁编辑的“做书梦”,还有赵艳主任的严谨与热忱。而本书的编辑过程让我深感“所托得人”。
我还要感谢宋史学界的前辈与同行,学术共同体的知识积累,以及越来越开放的学术态度,让本书的写作成为可能,请恕我不一一称名道谢。邓小南老师,冀小斌兄,刘成国、方诚峰二君,我或曾当面请益,或熟读其书,深受启发。学辉范兄是我“云端”好友,拙作《和解的破灭:司马光最后十八个月的北宋政治》蒙范兄抬举,被《文史哲》杂志收容,只可惜付梓之时,范兄已经仙逝。范兄为人,有古人风,如今真是古人了……2018年,我得柏文莉教授提携,在加州戴维斯分校访学半年,柏文莉教授和Mark Haleprin教授在写作上对我有极大启发。
2014年1月的一天,在巴黎的大街上,我和蓝克利老师边走边聊,我向他描述我正在写的这部以司马光为线索的北宋政治史,对我的生命有多重要。说着说着,我忽然停了下来,看着蓝老师,说:“不行,不能再拖了。我必须得专下心来写作,不然就永远也写不完了。”我当时的眼神一定是充满焦虑的。然后,我听见蓝老师操着他那口有一点地方口音的流利普通话说:“当然。你自己决定!”
蓝老师是70年代的北大校友。2010年我的《文武之间:北宋武选官研究》刚刚拿到最初的几本样书,蓝老师正好在北大开会,我照例先送前辈,包括初次见面的蓝老师。过了些日子,他突然打电话到家里,问我愿不愿意去巴黎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讲学。我当然愿意了。2012年12月,我抵达巴黎,蓝老师亲自接机,让我顿生“晚辈何德何能”之叹。本来是单次一个月的访问,蓝老师又协助申请,改成三年三次。我既享受巴黎的自由读书讲学之乐,又苦于长途奔波不能专心写作,于是就有了2014年1月街头的那一幕。最终,我放弃了第三年的访问—当然,书稿也并未因此如我所想的迅速完成—毕竟,生活不是在巴黎读书,它太复杂了。
最后,我想感谢生活本身,它给我的一切好的、不太好的,都增加了我对生命的理解。我的导师祝总斌先生今年九十岁,我去看他,他说:“我这一辈子,没有别的,就是想得开!”学历史学的人,多经历一点,是好事,只要“想得开”,能过去。
赵冬梅,于2020年4月7日,新冠阴影将
褪的北京,阳光常满的空中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