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又一次谋杀失败·程刚脱离危险

牌楼上大红十字的省城医院,黎明前显得格外宁静。

病房内一片安详。几缕金红色的曙光,悄悄地翻过围墙,闯进玻璃,透过窗帘的间隙,射向室内,在程刚已关闭了100多个小时的浓黑的眉梢上,轻轻地吻,默默地舔。终于炙醒了他沉睡的心,渐渐地启开了他那模模糊糊的眼睛。程刚默默地打量着这洁白的病房……如重磅炸弹的氧气瓶,鲜红吊挂的血浆瓶,渐渐地由远到近,再由近逼远,反复地在眼前往返地闪现。

程刚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陌生、空洞。

他晃动了一下铅重的身体:“哎,我这是在哪儿啊?我为什么独自一个孤零零地躺在这个陌生的房间里呀?”

他在混浊的脑海里苦苦追溯记忆。

他眨巴了几下眼,惧感油然袭身!

蓦地,或许那枚酷似重磅炸弹的氧气瓶触动了程刚那根健忘的神经,也许鲜红的血浆激发了程刚那记忆的灵感。一道恐怖的刀光血影从程刚眼前闪过,猛地寒战了一下突然爬坐而起,一边挣扎着翻滚下床,抓掉了氧气面罩,一边扶床张着大嘴喘气。此时的程刚只是气若游丝,但好歹还能发出微弱的声音,他的语气甚至比平常还要恢弘有力,以致他的最后两句话,远在医护办公室的老医生和护士,都听得格外清晰。

“为什么要杀我?快放我出去。”程刚说,“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我要出去!”

程书记醒了?

如果不是耳闻,相信任何一位医生、护士,在听到这个声音的刹那,都会全身一震。如果不是亲眼目睹,相信任何一位熬碎心血的医护人员,在这位刚强的汉子面前,都会激动满怀。“别……”老医生和护士闻声,慌忙赶过来制止,“快,别让他拽掉了输液管。”医生知道,太兴奋、太激动对危险病人十分不利,急忙让护士给程刚注射镇静剂。护士给狂蹭乱抓的程刚注进镇静剂后,他渐渐地恢复了平静。

程刚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这次程刚的幸免,多亏了“t1·5”调查组采取了果断的措施。就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未等程刚苏醒,调查组把仍处于昏迷状态的程刚,悄悄地抬上了救护车,秘密地转移到省城的一家医科大学附属医院专设的病房内,进行着特殊的治疗。程刚的两次苏醒,大脑不停地恢复着记忆。

程刚肯定不知道,徐爱莲也许并不知道,对程刚的特殊治疗方案是经过省委调查组审定的,对县医院原程刚急救室内床位、抢救现状维持原貌不变,另从太平间调出一具无名尸进行特殊病历解剖试验,医务人员照常值班护理;对外封锁了有关程刚的一切消息,指定了专职医务人员,增加了几位内线便衣,配发了临时特殊出入病房的通行证件。除了程刚的妻子徐爱莲昼夜陪护外,任何人未经调查组批准,不得接近程刚,以防有人再次制造事端。

程刚还不知道,就在对他秘密转移的当天夜里,黑社会的杀手又一次将屠刀刺向了那具无名尸。

第二次谋杀仍未得逞。才使昏睡五天五夜的程刚,终于有了转机。

这天拂晓,徐爱莲早早起床,端着盆脏衣服,趁医生会诊前的空隙,到医院盥洗间去搓洗。徐爱莲洗罢衣服,走进病房,望着紧握注射器的护士和医生在交谈着什么,“静”呀,“狂”的,吓得劈头惊问:“医生,老程他,他怎么了?”

望着徐爱莲惊恐的眼神,老医生几天疲惫的倦意,即刻春风满面:“噢,祝贺你小徐,刚才老程醒过来了,他大喊大叫的,我们给他注了一支镇静剂,主要是控制他的兴奋和激动。根据药物的实效性,程书记一会儿就会再次醒过来的,他醒后,你要好好地陪他说说话,要控制情绪,不能让他过分激动。你也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因为他不能过于受刺激。”徐爱莲高兴得似梦非醒,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唰地一下,泪花像断了线的珠子,急忙转回病房,伸出微微颤抖的手,不停地抚摸着程刚的脸,不停地在程刚缠裹绷带的地方轻轻抚摸,不忍触痛,喃喃细语:谢天谢地,总算有救了!徐爱莲明明知道,昏迷中的程刚是听不到她的声音的,但她还是情不自禁地唠叨着:清醒后的神经更难忍受,还是忍忍吧,啊。

老医生叮嘱一番走后不久,程刚又一次睁开双眼,情绪镇定多了。程刚这一次的苏醒,好像大脑里已经有了对死前的回忆,他眯缝着眼睛,瞧瞧那只大氧气瓶,瞧瞧正在顺着导管往下点滴的鲜红的血浆,用手摸摸嘴上戴着的氧气面罩,自问自答:“人为财死,我图的啥财?”他叹息,愤怒,憎恨那些贪得无厌的小人。

他在慢慢地恢复着记忆……

陶远兆知道,他这个调解主任的角色非常难办。如果不是程刚与边召这场关于对车祸的意见分歧,他也许很难体会到人际间的情感——任何雄辩的道理,任何清晰的是非,任何预料的真伪,在使他们陷入其间的情感面前,永远苍白无力,永远不屑一顾,永远是是非非。

这是一场是非的验证,程刚根据李奇提供的材料态度十分坚决,坚持要成立事故调查小组,要查清事故的来龙去脉。边召持反对意见,说交警已做出了结论。

是的,没有真凭实据,就没有理由怀疑交警的结论是错误的,但程刚总认为,事故太蹊跷,偏偏市委组织人才交流,偏偏就出这大的事故。陶远兆横在期间左右为难,为了不伤和气,这也是他善用的折衷办法。他仅仅归纳出这样的印象:程刚要查,自有他的道理;边召不同意,自然也有边召的依据。这件事是可以坐下来商量处理,两害相权取其轻嘛!

边召哪里肯坐下来,在他看来,程刚要查冯凯乐的死因,就是与自己过不去,就是不相信他这位新上任的县委书记。他不想让程刚追查理由有三:“9·26”车祸,县和地区交警经过反复勘查,结论一致,属意外交通事故;商贸集团总公司是伍县的明星企业,势必影响县委的声誉;商贸承建二期工程是山城市经济开发样板工程,是省委“十个一星火计划”工程,就因为加快工程进度,商贸集团总公司迫不得已才雇用个体长途货运的司机到国家洛阳玻璃厂拉玻璃,就这一车玻璃就发生了这特大车祸。

以边召我行我素的脾气,这样要求不过是一个过分的玩笑,他才不会当一回事呢。他想,你陶远兆和稀泥是出了名的,才不信你那一套。从组织角度讲,只不过是上下级而已;从个人关系上讲,陶远兆是边召的姑夫,边召能做出的唯一反应就是拂袖而去。可是,他不能这样,表面上还得占领上风,他现在所处的地位不同,县委书记,一把手老跟下级搞不好关系,能说明有本事吗?在此之前,陶远兆已单独与边召谈了一次话,谈话虽是一腔说教,老生常谈,但语调和缓,声音半哑,边召一言不发地听着陶远兆的苦口婆心:“一个人敢说自己的性格有缺陷,那可比说自己组织观念淡薄诚恳多了。咱们今天谈也算是一次心理咨询吧,心理学上讲的性格,也叫个性,是指一个人带有一定倾向性的相对稳定的心理特点的总和,还包括对外部环境和对其他人的适应性、友善或者敌视的程度等等。当然,说深了,性格又取决于你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所以性格好坏对一个人可太重要了。像你,经不住愤怒,受不了刺激,自我控制能力在平时还可以,甚至很强。但在某个特殊时刻,又变得很弱。一受到刺激对事物的认识就容易偏,行为也就一下子偏了,这都属于性格意志的缺陷。你刚进入县委领导班子那会儿的精神状态,我一看就知道你这种个性,这种人格,毛病太大。我就看出来你当领导前、当领导后那些倒霉事,有客观因素没错,但也有很大的主观因素,你自己得分析分析。认识的目的,是找到自己错的根源,让自己完善起来。错是个法律概念,认识和偏激都是心理概念、思想概念,你犯不上那么抵触。”

陶远兆苦口婆心的唠叨,赢来的却是边召咧嘴微微的一笑:“我没抵触。”

边召说他没抵触,听完陶远兆这一席心理咨询的谈话之后,他真的没有抵触了。

于是,在陶远兆调解时,他只是不动声色地笑笑说:“凡事不要老往复杂处想,现在是什么时候,哪有那么多的矛盾不可解呢。对于冯凯乐的死,我也是非常痛心的!多么好的一位干部啊。”

于是,边召在说这话时,眼眶内含满了泪水。

于是,就有了不同的看法,有人认为边召是在回避矛盾。

不过说心里话,在后来的巧合上,边召还真的有口难辩。

也就在陶远兆调解的当天晚上,远在千里之外程刚的女儿程英出事了,发生了车祸,医院打电话到家里,徐爱莲一下子毛了手脚,程英是他们夫妻俩掌上的一颗明珠,怎么会突然……

徐爱莲心急如焚,出了房门,出了巷子。还未在巷口站稳脚,便急急招手一辆的士,还未等的士停稳,便急急忙忙地拉开了车门。

徐爱莲匆匆赶到医院,程英躺在急救室病床上,问过医生,才把悬着的心归位。医生对急忙赶过来的徐爱莲说:程英伤得不重,只不过是跳车时摔成左小臂骨折,夹板定位,治疗几天就好了。徐爱莲瞄了一眼愁眉不展的女儿,气怨而心疼地说:“永远也长不大的傻丫头,都十三四啦还不小心,不知哪天会惹出大麻烦来。”徐爱莲含着眼泪端详着程英的手臂,想着有其父必有其女,女儿如果温顺得像一只小绵羊,那才是怪事呢。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了?好好地骑车子怎么会摔成这个样子?”

敏感心是女孩们通有的天性,程英摔伤本来心里就很苦恼,希望妈妈能安慰几句,谁知妈妈竟恶声怨气,并且马上把问题想到极致。便撅起个小嘴怄气说:“傻傻傻,那就永远也长不大,也嫁不出去的傻小妞,气死你!”

徐爱莲本有意逗逗女儿开心,没想到真的逗恼了爱女,便也撅着嘴学着女儿的怪相:“哟哟,傻丫头动傻气了。”

程英知道妈妈是为了让她开心,是有意逗她玩的。当看到妈妈真的伤心落泪时,便反而懵了,反而心疼地抽泣说:“这能怪我吗?我骑着自行车在人行道上走得好好的,突然迎面来了辆小轿车,一拐弯将我撞倒,然后从车里钻出一个人来,把我扶起来说:‘哟!这不是伍县那个程刚书记的千金小姐吗?怎么骑车这么不小心?写信告诉你爸爸,要他以后要多为你的安全着想一点啊!’”

这些麻烦身在伍县的程刚早就预料到了,但他没有想到会这么突然,看了女儿的信,又联想起几天前那封恐吓信,心里这才一下子明白了,他们是在威胁、阻止调查冯凯乐的死因。

回顾往事,也是一种享受。程刚认为是一种有刺激的回味。程刚也许已经看清了自己满身缠裹的绷带,他的神经在空洞中变得超常敏锐,他凭感觉连续数次把刀尖转向那个蒙面杀手身上,他同样凭感觉知道指使杀他的人,是为了他要查清的冤魂,才使他成为现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如果今天他没有逃过噩运,就算追认了他的烈士称号,又让谁来扶持正义,又有谁来告慰冤魂!

听到程刚的叨叨,徐爱莲甩掉手中的洗衣盆,急奔过去,一头扑在丈夫的床沿,高兴得“呜……”地啜泣起来:“老程啊!你真的醒过来了?”程刚用手抚摸着她的头问:“怎么你也在这?”徐爱莲安慰他说:“不幸中的大幸啊!”

程刚完全恢复了理性,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深情地拉着妻子带水的手,睁大双眼,闪闪的泪珠滑腮落枕:“我,我真的没死?真的没被杀死?”徐爱莲抬起一双泪汪汪的眼睛,伸手擦着程刚的泪水,说:“你还活着,看看我这不就在你身边吗?”程刚挪动了下身子:“我,我这不是在做梦吧?我还能逃脱死神的魔掌?”徐爱莲轻轻地抚摸着程刚的手说:“恶有恶报,善有善报。”好人的一生总是平安的。随即,徐爱莲清清嗓子,动情地说:“我给你唱支歌,《好人一生平安》!活跃一下这混浊的空气吧。”说着,她便情不自禁地轻声哼起了电视连续剧《渴望》中的《好人一生平安》插曲。

唱得那么专注,挚爱的祝福像泄洪的闸门,蕴藏内心深处的痴情伴随着泪水、啜泣、激情深深。程刚侧耳细听,右手轻轻合着节拍,随情动感,随声附唱……

谁能与我同醉!

相知年年岁岁,

……

挚爱的温馨、痴情把程刚和徐爱莲又拽回到那年中秋夜,是他和徐爱莲的大喜日子,花烛夜小两口情诗抒怀。

徐爱莲是音乐教师,对诗歌很有雅兴,她抬头望望明月,赋诗一首:

蜜月逢圆月,

心花胜烛花;

华光照新人,

韶乐流情结。

程刚是文学爱好者,在部队就是有名的诗人,他与徐爱莲可算得上是“门当户对”。程刚沉思片刻,举起一杯啤酒,与徐爱莲碰杯而饮,借酒兴随赋《如梦令·莫醉迷》一词其后:

新月新烛新人,心潮浪涌千层,燕尔心最甜;莫醉迷观征程,路遥,艰险,比翼江山云天。

真不愧是军人,新婚之夜的诗句仍然那么充满战斗的火药味。想不到,后来真是“路遥,艰险”啊!想到此,他突然上牙紧咬下嘴唇,双眼迸溅出仇恨的火花,气色十分吓人。他的这副样子,徐爱莲原本无所谓的,但此时此刻,不能不为之担忧,觉得程刚一个大男人,被歹徒弄成这样也太残忍了。看到程刚那遍体鳞伤的躯体,徐爱莲的心里就开始舆论倾斜,虽然表面上依然维护,私下里却忍不住地唠叨:程刚我知道你的心思,有心想你是个男的,你不为自己着想,你也为为我吧,为为咱小英子吧。你光知道你这具壳体不属于你自己,可它是一家人的主心骨啊!徐爱莲惊愕地盯着丈夫扭曲的脸,问:“你恨谁?为什么?”

程刚后来回忆说,他那时不恨当面行凶的人,他恨背后捅刀子的人,还有那个一直没有露面的制造车祸,谋杀冯凯乐、赵蔓、小严致死的人,是他们的罪恶行径把他拖进了这个不让他插手的案子。要不是这起没完没了的车祸,冯凯乐现已代职3个多月了,他也该作准备随第二批去西部交流去了。当然,他作为一个纪委书记,他不能不伸张正义,不能不和犯罪分子作斗争,要和他们斗,要和这帮地痞流氓的暗流势力斗,就得准备好跟他们拼命,至少拼个头破血流,万一……这一次不是血溅满屋了嘛!

程刚咬牙切齿,一手砸在床上:“哼,害怕我深挖细找查寻证据,竟然雇人来杀老子,只要不死,老子跟你们没完!一定要让老冯他们的冤魂瞑目九泉!”

徐爱莲这会儿当真动情啦,也许她忘了调查组的嘱咐再三:对于程刚死的秘密不能向外泄露半点,特别是追悼会的假设,要假戏真唱;保密范围包括程英在内,特别是程刚,身体不恢复健康,不能告诉他,再大的悲痛也要承受;烈士要追认,不过是个假的。也许是心情过于激动,竟然忘了程刚仍处在危险期……总而言之,就因为她既怨又痛心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让程刚又昏迷了5分钟:都已死过了,追悼会都开了,还不死心,真要当烈士呀!就这一句话,程刚猛然一怔。

也许这时程刚对任何疼痛都已浑然不觉,也许这时他的每一根神经都已全部麻木,也许从他刚醒过来的刹那,那种急于熟悉的感觉就让他立刻痛到了顶点,3个月前的那个早晨,冯凯乐就是像他这个样子,昏昏然然,气若游丝弱他10倍。朝同样的方向,薨过阴阳界,一直朝前走去,始终没有回头。他那时不可能预知,漫游阴曹的旅程即在眼前。这个旅程犹如哥伦布的航海一样,绕了漫长的一圈之后,还将回到原来的出发地方。

但这又是一个新的起点,从这个起点开始,整个望不到头的人生已注定。注定没有光亮,无法大口呼吸,胸口上的心跳,永远永远将与此同样,压抑空茫。痛觉的回归让程刚干涸的两眼再度湿润,让那些早已忘却的人间热望余烬复燃,让他想到了妻子,只有妻子还在无条件地等他月圆;让他想到了冯凯乐,冯凯乐还在那里向他招手。想着冯凯乐,他感觉自己正在一个深谷中坠落,身体急速下沉,却始终无法到底。

5分钟后,程刚仰着身子,平躺在急救床上,透过面罩的一丝亮光凝望着徐爱莲那泪眼愁容,在喉口咕哝了一句:“什么?你说什么?”

“为救你,我和英子都参加了追悼会。”

“救我,追悼会。”程刚又咕哝了一句。

“你已经伤成这个样子啦,谁想到……再说,这是唯一能保住你生还的最佳办法,只能这样做了。”接着,徐爱莲把调查组如何精密安排、转移,第二次被谋杀,借计假设灵堂,连小英都瞒过了,她不知事实真相,哭得极度伤心,形象逼真,骗住了那伙杀人狂,才有程刚转机的今日。

程刚终于缓过神来,动情地说:“那小英子现在还不知详情?”

“对。调查组不让告诉她,要瞒就瞒到你真正活过来那一天。”

“她能受得了吗?”

“受不了也得受,舍小痛为大安嘛!”徐爱莲两眼红红地望着程刚,心悸口迟地问,“老程,你,你到底得罪了谁?你是否树敌太多?为什么人家要置你于死地?”

刚毅坚强的程刚,说了一句让徐爱莲揪心的话:“我就不信,邪能反正!”

徐爱莲好不容易绽开的笑容,不得一下子又满脸泪痕,她抓住程刚的手:“老程呀老程,我看咱就算了吧,啊?为了我和女儿,也为了你,为了这个家,我求你别去斗了,你是斗不过他们的,再斗下去你这条命可真的要搭上去了,他们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程刚的信心十足:“我不怕,我的命硬着呢!反正已经死过一次了,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只要我还有一口气……”

徐爱莲:“就是斗赢了又咋地?”

程刚:“伸张正义,抚慰冤魂!”

要说揪心的还是省委调查组。一听说程刚苏醒,调查组立即派朝阳和战德英专程到医院看望慰问。张院长带着二人,刚走到病房门口,即听了程刚那句刚直十足的话,朝阳即刻接住了程刚的话茬:“说得好!有气魄!”

上次的追悼会上,徐爱莲认识了朝阳、战德英。二位省委领导一来,徐爱莲似见了公婆,有了倚仗,心中暗喜,急忙站起身来:“各位领导来了,请坐请坐!”徐爱莲热情招呼着,将二位省委调查组领导让到病房的沙发上,泡上茶后,自动退出了程刚的病房。这是她多年养成,领导们一起谈话时,亲属自动回避的习惯。朝阳顺手从水果盘上拿起一个香蕉,剥开后递给程刚,明知故问地盯着他,说:“老程呀,你刚才在说什么来呀?”程刚接过香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朝阳书记,战省长,你们坐。”

朝阳的声音,在这样的氛围下,在程刚的感觉中,也就变得和过去一模一样了。过去,他是省纪委书记,他是县公安局长,他们常常在结束了一次长时间的专题报告会议之后,疲乏而又轻松地坐一起,一边闲聊一边喝着一杯新泡的热茶。那时,朝阳就是这样的声音,这样的口吻,这样的神态,亲切、家常,但有点絮叨。

现在,他就用了这样唠叨的腔调,问他:“怎么样啊,身体好点了嘛!最近省委领导很忙,要过几天才能来看望你,今天我和战德英同志代表省委调查组来看望你,向你表示慰问。祝愿你战胜伤痛,早日康复!”

程刚被宽慰、真情的关怀,人民的重托激励得半天说不出话来,突然一句话让朝阳、战德英猛然一惊:“朝阳书记、战省长。我要出院。”

朝阳很关切地说:“你的伤势很重,现在仍是观察期。况且你……再说,对你的治疗方案,是调查组商定的,要经过调查组集体讨论。等你身体再好一点……现在,你的任务主要就是安心地配合医生治疗。”坐在一旁的战德英终于有了插话的机会:“对……我赞成朝阳书记的意见。老程呀,首先要有健壮的身体和充分的思想准备,才能和一切邪恶的势力斗智斗勇。”

程刚陷入了沉默,约3分钟,说出了让人心颤的话:“我是幸运的。冯书记他们……太屈了!”

战德英进一步安慰,说:“你的身体和精力,都不允许你现在出院。”

朝阳看出了程刚极度悲愤的心思,他既关心,又提醒,还是这样唠叨的腔调,但后边的腔调逐渐提高:“不!你想的不只是这一点。当一个人想到幸与不幸时,眼睛里必定会露出茫然的目光。幸与不幸,这是人类为自己的命运创造的语汇。人想到的,与命运有关的一切,茫然就会弥漫整个内心。而你的眸子里,此时此刻,却闪耀着多么奇特的光彩!时而愤怒,时而刚毅,时而灵动。你的心灵深处所产生的一切,这都足以说明,你在神往,你在憧憬,你在……正是这样,你,还能瞒住人的眼睛吗?”

“是的。我……无法安慰冤魂。”程刚极不愿意地用心回答。

朝阳今天本来一直是用聊天唠嗑的口吻神态来慰抚程刚创伤的心灵,说到后来不知怎么自己激动起来了。也许是程刚的激情满怀让他意识到自己是过于激情者,不由降下心气往回调整。

“那好,我们回去商量一下再答复你。”

临走,朝阳、战德英握着程刚的手,说:“要配合好医生,疗效更佳。”

审讯进行了一天一夜却毫无进展,对于飞天舞厅枪杀的事,黄六发一口咬定不知道,别的他什么也不肯说。这一下,刑警队的队员们急了,眼看马上要破的案子就这么停了下来。李奇决定从其他角度下手争取让黄六发说出实情。李奇和小高、蔡茜打听到黄六发在定州市还有一个家,家中有母亲和妹妹两人。于是,他们三人便在派出所民警的帮助下,来到了黄六发的家。

黄六发的母亲年近60,但相貌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老得多,头发也白了,脸上的皱纹很密、很深。这位老人一看见身穿制服的李奇等人,好像什么都明白了,好像一切都在预料之中,老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将他们让进了极其简陋寒酸的家中。

黄六发的父母,同在市郊一个造纸厂当工人,黄六发10岁那年,父亲因工伤死了,要说黄六发小时候是个挺乖的孩子,上学时经常受别的孩子的欺负,到家还不敢说。黄六发的母亲说自从六发跟一帮坏孩子结交后,从此再不受别人的欺负,和坏孩子在一起待的时间长了,不能不受影响,但也从此跟着坏孩子学坏了,也开始学着去欺负别的孩子。先是抢别的孩子的钱,进了少管所,后来因与人合伙偷摩托车被判劳教两年,出狱后也曾努力自己苦干一阵子,做些小买卖什么的,但都因为钱少,因而再次与他以前的那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黄六发的母亲很担心儿子会在这上面出事,讲到此,她以惊诧的眼神望着李奇问:“这次孩子又犯了什么事?”李奇陪黄六发的母亲聊了半个小时,又聊了一会儿家长里短,李奇毫无隐瞒地跟她说了,并希望老人家能到局里去一趟,帮助说服儿子,坦白交待自己的罪行,争取政府的宽大处理。

老人还有啥说的,政府能宽大到如此的地步,叹了一口气,禁不住老泪纵横,她答应了。

当天下午,审讯重新开始。李奇、高军、蔡茜坐在审讯席上,黄六发没精打采地坐在铁栏后面。因为一天一夜都没有睡一眼,他显得非常憔悴,脸上胡子拉碴的,眼睛老是睁不开的样子。黄六发的母亲一眼望去,黄六发猛然一惊即埋头不语,李奇猛喝一声:黄六发抬起头来!黄六发抬了抬头看着李奇,其实两眼模糊地凝望着老娘,心说儿子不孝连累老娘也到这里。李奇柔言中带着愠怒:“我再问你,去年飞天舞厅枪杀案那天晚上你在哪里?”黄六发抹了一把泪:“我说过,记不住了。”

“真的记不住了?”

黄六发:“你们说的这些日子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我怎么能记得住?我想,不是与朋友在喝酒,就是在一起玩牌。”

李奇:“认识胡戈吗?”

黄六发:“不认识。”

李奇面向高军:“把张缦带进来!”

一分钟不到,张缦被带进了审讯室。黄六发一看到张缦,脸色一下子灰暗起来,他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张缦。张缦惊慌地躲过他的眼神,说:“六发哥,他们知道你和胡戈的关系挺好的,你就招了吧,告诉他们胡戈是怎么死的。我知道他肯定不是你杀的,说出来心里就痛快了,也就没事了嘛!”黄六发的母亲看到这么个丽姿的姑娘,说出话来这么温柔,还认为儿子有这么好的缘,应着张缦的口气:“儿啊,你就招了吧,啊!”也许是张缦的话打动了黄六发的心,也许是老娘的爱子情感化了黄六发的心,黄六发咽了口唾沫,终于承认说:“我,我认识胡戈。”李奇睖了他一眼:“刚才,你为什么不承认?”黄六发再一次低下头,说:“我听说胡戈死了,我怕你们误认我——与胡戈有关,所以就,不敢说。”

高军在一旁忍不住问:“你听说?听谁说?吴天运他怎么知道胡戈死了?”

“我也不知道。”

“既然你明知道胡戈死与你没关系,你跟吴天运跑什么?他现在在哪儿?”

这次亲人说教,效果很好。黄六发在会见母亲以后,情绪明显提高,态度也变得正常起来了。黄六发眼窝里涌出了泪水,他自己也记不清,这是他在老娘面前多年没涌出的泪水,他仰起脸,尽量不让它流下来。李奇沉默良久,并没有像常规那样,好言相慰。此时此刻,任何好言相慰也许都没效果。一个人的痛苦,一个人的处境,别人永远无法代替。唯一能使之消磨平复的,大概只有时间。李奇于是结束了这次审讯,但在结束前还是提了几点要求。他说:“黄六发,你的心情我都了解,刚刚进到拘留所这种地方,几乎每一个人都会感到压抑,感到恐惧,感到紧张,对未来感到幻灭,这是正常的。黄六发,我别的先不说,我希望你做三件事情:第一,你得接受现实,法律界规的现实,犯了法的人失去自由的现实。适应现实,这个现实你迟早都要接受,都得适应,早比迟好。第二,你得向我、向你的母亲把心敞开,警察不会害你,你母亲不会害你,只会帮你,你自己封闭自己,你会活得更难。第三,一个人无论到哪儿,都必须处理好人际关系,都要礼貌待人,都要能忍,更不要说在拘留所这种地方了。到这儿来的人在社会上都狂惯了,内心都非常自我。所以拘留所这个地方,就必须要求每人都讲礼貌、守规矩,最起码对得起你的老娘,养成这个习惯对你没有坏处,我说的这三点你能做得到吗?”

黄六发点了下头说“我能”,终于流出了难以控制的眼窝泪水,说:“吴天运说让我跟他一起跑,免得到时候惹一身麻烦。我想也是,于是就跟他一起跑了,后来我们一起跑到信阳、跑到青岛。谁知在车站我们走散了,我身上没钱,实在挨不过,就回来了。”

“你是回来拿钱吧。”

黄六发擦了一把泪,抬眼望着李奇不语。

“你准备从哪儿要钱?”

“我没打算从谁那儿要钱哪!”

李奇还是那副愠怒的眼神:“不会吧,你不要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打算向谁要钱,谁准备给你钱我们心里都一清二楚,我们在给你立功的机会。”

黄六发看了母亲一眼:“我就准备回家去。”李奇冷笑一声,说:“你还有脸回家去?黄六发,当着你母亲的面都不敢说老实话,你还有脸回家去吗?”黄六发最不愿见到的人,第一个是母亲,第二个就是他的妹妹了。这是李奇预料中的事,他将黄六发的母亲带进审讯室之前,就让蔡茜将黄六发的妹妹也单独安排在另一个房间里。看着黄六发仍无坦白的实意,李奇便动情地说:“黄六发呀黄六发,你为什么要硬撑着呢,难道你不为你妹妹,不为你母亲想想,硬要蹲一辈子大狱吗?”黄六发猛地一下子站了起来:“什么?你说什么?”

李奇仍然是温和的表情,只是心照不宣地点了下头,高军心领神会地出去把黄六发的妹妹也带了进来,一看到哥哥,她就哭起来了。她的母亲也毫不掩饰地恸声大哭:“儿子啊,知道什么你就向政府交代了吧!看在我和你妹妹的分儿上,看在你死去多年的爸爸的灵魂上,你就坦白了,让我们娘俩过几天安生日子吧!”他的妹妹哭得更悲:“哥,妈为你的事整夜整夜睡不着觉,你不帮我们也就算了,我挣钱来养活妈,你做个好人不行吗?你干吗老去干那些违法的事呀?人家问你什么你就老实交代,别撑着了!你连你自己的妈也不管了,你对那些狐朋狗友倒是讲义气啦,你还算个男子汉吗?”妹妹说完了哥哥,目光终于也不得不移向了妈妈,母女俩又是一阵抱头恸哭。母亲打着哽说:“我怎么养这么个不孝的儿子啊!”

屋里虚幻了漫长的几秒钟,终于被一声真切的哭声打破。黄六发终于爆发了,歇斯底里地哭喊了一声,终于控制不住的眼泪涌眶而出,一声:“妈呀!”黄六发的妈妈经不住这么大的刺激,李奇把手一摆,高军让黄六发的妹妹将晕厥的母亲带到外边房间去休息。李奇叹了一口气,说:“看见了吗?你把你妈妈和妹妹伤心成什么样子了?你还硬撑个什么?我再问你,认识吴天运吗?”黄六发抹了一把眼泪,喘着粗气说:“认识。”

“认识高胜吗?”

“高胜……不认识!”

李奇怒目圆睁、咄咄再问:“黄六发,给你坦白的机会你不要,你到底想干什么?胡戈是怎么死的你真的不知道吗?说!你为什么杀他?”

让李奇意外的是,黄六发也同样毅然地,做出咄咄回答:“我为什么要杀人?我什么都不知道!”

李奇面红耳赤、瑟瑟发抖的样子,进一步把黄六发逼入了争斗,让他的腔调也变得同样恶毒:“对,是有人杀人,可不是我!”李奇怒视着黄六发,发抖的声音转而刺向黄六发,极不情愿地命令高军:“把他带走!”

回到办公室,大家都气得不得了。高军嚷道:“李队,就让他这么耗着吗?我真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这么死扛着!他要老死扛着的话,这时间我们也耗不起呀!”蔡茜说:“他不交代又怎么样,我们有旁证,一样可以捕他。”

此时,在昏暗的拘留室里,黄六发绻缩在墙角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但他很快就被一个噩梦吓醒,他梦见母亲和妹妹都在家里被人拿枪打死了。黄六发吓出一身冷汗,顿时再无一点睡意,他想起昨天下午,他们把他关进这间房子里来后的情景。当时,他也是现在这样,很疲倦,刚想睡觉,门开了,一个穿制服的警察进来了,他觉得这个人以前在哪里见过,挺面熟的样子,那人进来阴沉沉地看着他,小声说:“如果,想让你母亲和妹妹都安然无恙地活着,我想你知道该怎么说。”然后那人便没事样地走了出去。现在他终于想起来了这个人以前跟高胜经常出入海星俱乐部,胡戈死的那天晚上这个人也曾到过现场。

其实胡戈的死,冯凯乐的死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3个月前,他和吴天运还在海星大厦当保安。有一天,后来黄六发说过,也就是9月26日下午,突然传来消息说龙嘴崖出车祸,一下死了4个。这一下海星大厦出奇的安静,大老板钱大兴、二老板高胜一人一辆车,没带保镖,去饭店里的游泳池里游泳,去饭店游泳池游泳就不是游泳了,那是一种享受,他俩穿着游泳衣,像蜻蜓点水似的在水中不到5分钟,便换上浴衣躺在阳光下的沙滩椅上,喝着鸡尾酒,消磨掉整个下午。三天后的一个夜里,胡戈在飞天迪厅跳舞,不小心撞了焦胖子的舞伴,于是两方发生争执,胡戈扬言自己是海星俱乐部的人,焦胖子不买他的账,说你海星俱乐部牛什么牛,海星俱乐部是个黑窝,净养些不知规矩的乌龟王八蛋!于是他们把胡戈痛打一顿。胡戈咽不下这口气,立刻跑到高胜那儿把焦胖子的话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胡戈还说我们高总那么大的车祸都不怕,还怕你个小小的飞天不成。胡戈最后的这句话,不但没让高胜同情,反而提醒了高胜,让高胜感到吃惊,“9·26”那么严密,只有3个人知道,别麻子已经死了,听说还有一个人知道,难怪公安局追查那么紧,原来是这个小兔崽子!高胜对这个知道“9·26”内情的局外人采取了灭口行动。高胜让吴天运一起又带了两名保安返回了飞天舞厅,并对吴天运耳语几句,要他见机行事灭掉胡戈……

几个人一进舞厅看见焦胖子,胡戈一言不发出手就是一拳,就这一拳击出,对方刹那躲过,胡戈用力过猛,一个趔趄扑到另一个汉子身上。但是当他被那个汉子拦腰一抱时他发觉自己可能错估了形势,吴天运始终没有出现。在他的胸部、腹部甚至头部被连续重拳击打的时候,无人搭救。打他的人先是被他扑打的那个壮汉子,接着换上了那个叫焦胖子的人,他的身体并不比壮汉更壮,但下手却更加凶残。胡戈的两条胳膊被那壮汉紧紧地抱住,焦胖子在他后背像拳击散打冠军那样猛烈地击打,胡戈挣扎了片刻便力气用尽,他能感觉到的是焦胖子从壮汉手中拽过他散架的身子,突然一个一百八十度的旋转,紧接着便是自己已麻木的脸上开始潮湿,他看到焦胖子随即用桌上的纸巾擦手,从纸巾上看他知道自己已经血流满面,纸巾上的血终于让胡戈早该到来的恐惧蓦然浮现。就在这时,焦胖子甩掉手中的纸巾牙一咬,双手将胡戈举起来。就在这时,躲在一边观看的吴天运终于出现了,吴天运怒不可遏,照着焦胖子就是一枪,谁知这一枪没打在焦胖子身上,而是打在了胡戈的头上,当即毙命。一看出了人命,两伙人立刻逃离现场。事后吴天运躲在梨花沟,高胜派人送了5万元赏金。黄六发和吴天运其他几人分开逃走后身上的钱所剩无几,没过多久身上便没钱了,两人打电话向高胜要点钱跑路,高胜说好在郊区一菜农家交款,但不知为什么高胜派的人没按时来,因之前吴天运拉肚子上了厕所,所以只有黄六发一个被警察抓获。

李奇将审讯黄六发未果的情况上报给了局领导,局领导为了早日抓住逃跑的犯罪嫌疑人,尽快破案,立即将批捕报告递给了市检察院。两天以后,批捕报告被检察院驳回,检察院以黄六发并未交代其所犯罪行,其他作案人员又均未被抓获为由,连黄六发本人的批捕报告也未批准。

消息一到警队,一下把刑警队的警员们肺都气炸了。高军惊讶地瞪着李奇:“证据不足全部退查?连黄六发也不批捕!”李奇把递上未批的报告一下扔在桌子上,脸沉得能滴下水来。蔡茜也莫名其妙:“为什么呀李队?”李奇乜了一眼报告,心里犯疑:“是啊,我们好不容易才抓住一个嫌疑犯,为什么不批捕?”姬斌大声质问:“检察院想干什么?这是为什么呀!”李奇恼怒地说:“为什么为什么,你问我我去问谁!”高军一拳砸在桌子上:“这案子没法办了,李队我请求休假!”姬斌在一旁也不服气:“我也请求休假,让他们检察院自己办这个案子去!”李奇大吼一声,这一声大吼还真的把大家都给镇住了:“捣什么乱啊!嗯!这时候你们都来劲了,谁要休假谁就再也不要回我这个队里来了,都回去休假去吧!”虎生生的一震,室内顿时沉默,大家都低着头不吭声。

面对这样的结果,谁心里也不好受,几个月的艰苦工作白做了,表面沉默,气氛依然紧张,高军连5秒钟都忍耐不了,他不服气地嚷道:“我们捣什么乱?是有人捣乱,有人唯恐我们不乱。”

李奇的愤怒一般很短,3分钟的热量,过后心就软了,连5分钟的热气都坚持不住,并且息怒之后立即本相毕露,会在最短的时间内主动跑来和好认错。李奇和他的部下在一起争争吵吵是常事,无论他的部下有理,也无论李奇多么暴跳,最后总是李奇先来服软认输。眼下,李奇知道他们是在说谁,所有的箭头现在都指向了一个地方,那就是商贸集团。商贸集团是县委、市委、省委的宝贝宠儿,所有的气都泄在边召身上。没有确切的证据,李奇是决不会让他们胡来的。不会让他们再节外生枝再惹出什么事端的。李奇瞪着高军,然后叹了一口气,把柔和的眼睛转向大伙:“大家都把心态放平静一些,没影的事不要瞎胡扯,不要光顾着生气,检察院不批捕也说得过去,我们拿人家没办法,谁让我们审不出结果来呢?”

沉默片刻,李奇继续说:“我看这样吧,黄六发继续审,但同时我们也要加紧其他犯罪嫌疑人的抓捕行动。我今天和匡大队、周局一起去省厅,向刁厅长汇报一下这些情况,大家先接着干,不要泄气,要相信我们一定是最后的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