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以退为进 1、向领导汇报工作时,不妨准备些废话
礼拜一一大早,赖敬东来到位于北京东三环的办公室。赖敬东的办公室只有二十多平方米,装修也很简单。深黑色的办公桌上,就摆着一部电话、一个笔筒与一副台历,桌面上干净得一张纸都没有。他一直坚持“今日事今日毕”,从不把工作拖到第二天。
秘书端上刚沏好的普洱茶,手里还拿着一张当日全球新闻列表。赖敬东抿了一口茶,之后一边掏出身上的老花眼镜,一边对秘书报以微笑:“谢谢。”赖敬东待人很客气,即便下属做错事,也极少见他有雷霆震怒、声色俱厉的时候。
赖敬东拿过这张新闻列表,认真看了起来。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到办公室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浏览新闻。公司为此专门成立了一个两人小组,负责将《华尔街日报》《经济学人》《金融时报》等全球知名媒体当天的新闻标题——包括文章的主标、副标,以及各段落的小标题,整理到几页纸上。
许多管理者看文件前,喜欢让下面人整理出一个内容摘要。但赖敬东很反感这样,因此他坚持只整理标题,不弄什么摘要。他认为一份文件的重点是什么,不同人会有不同解读,别人归纳出的重点,或许并非自己关心的。长此以往,甚至还会让别人的思维来左右自己。浏览标题时,他觉得哪一部分是重点,再让秘书把原文呈上来。
一位友人曾说,这种习惯,反映出他内心的焦虑,他对周围的一切缺乏信任感,唯恐被人欺骗。对此说法,赖敬东一笑置之。
上午十点过,专程从上海赶来的陈远雄走进了这间狭小的办公室。台江资本的总部位于上海,幕后老板赖敬东的办公室却设在北京。通常情况下,赖敬东只会遥控指挥公司的一切事宜,遇到特别重大的事情,他才会将陈远雄招来面授机宜。
“老师。”陈远雄毕恭毕敬地叫道。在外面,陈远雄称呼赖敬东为赖总,在公司内部,陈远雄则称呼对方“老师”。
赖敬东点点头:“上周你去河州,情况怎样?”
陈远雄说:“与纬通签署合作协议,已有两年时间。杜林祥这次邀请我们过去,就是通报一下他们公司在全国扩张的情况。双方会谈结束后,河州市委书记徐万里还抽空会见了我们一行。徐万里会见时表态,河州市委、市政府对于纬通上市,将给予一如既往的支持。”
“当地政府大力支持,自然是好事。”赖敬东抿了一口茶,“纬通如今的土地储备,达到什么规模了?”
陈远雄说:“相当可观。纬通近年来在全国各地的扩张异常迅猛,楼盘销售情况也不错。以他们如今的土地储备,已经迈过了赴港上市的门槛。估计下个月,纬通就将在全球展开路演,向机构投资者推荐即将上市的股票。”
“好啊。”赖敬东面露喜色,“成功上市,符合双方的利益。我听说,他们已经联系了一家投行作为此次上市的保荐机构?”
“嗯。”陈远雄点头说,“原本我给他们推荐了一家投行,不过杜林祥却选择了另一家。他们已经正式签署协议。”
赖敬东说:“杜林祥对我们的戒心还是很重呀,连我们推荐的投行,也弃之不用。这也怪不着他,人之常情嘛。”赖敬东又问:“他联系的是哪家投行?”
陈远雄说:“一家有欧洲背景的投行。不过这家投行大中华区的负责人,说来还是你的朋友。”
“我的朋友?谁?”赖敬东问。
陈远雄答道:“宋金池。”
“哦,我知道这家投行。”赖敬东说,“小宋当初在上海,也算我的部下。”
赖敬东又问:“杜林祥与宋金池签署的协议的具体内容,你拿到了吗?”
“还没有。”陈远雄说,“不过宋金池公司里的一位高管,和我私交不错,他对我说起,协议中有关于认股权的条款。”
“你确定?”赖敬东追问。
陈远雄则点了一下头:“杜林祥支付给投行的佣金,一部分是采用现金的方式,另一部分则是认股权。作为一家现金流紧张的公司,纬通采用这种方式也合乎情理。”
一家企业上市,是需要专业的投行作为保荐机构以及承销商的。上市在即的纬通,自然也会与一家投行建立合作关系。所谓认股权,就是上市企业向投行支付佣金的一种方式。企业向投行支付佣金,除了现金形式,往往还会采用直接占股或者认股权的方式。直接占股,就是企业将佣金折算成股份支付给投行;认股权,就是投行获得一个权力,在企业上市之后,投行可以按照发行价的一个溢价,认购一定数量的企业股票,然后投行在二级市场抛售以赚取差价收益。
“真是天助我也!”赖敬东笑起来,“原本想着怎么去说服宋金池与我联手,现在看来,几乎不用费多大工夫了。”
陈远雄当然明白自己老师的意思。赖敬东希望纬通成功上市不假,同时他更希望纬通上市的发行价不要太高。当初与杜林祥签订协议时,双方同意将占股比例和股票发行价捆绑起来。纬通的发行价越低,台江资本的占股就会越高。赖敬东此刻想的,自然是与宋金池联手打压纬通的股票发行价。
赖敬东缓缓说:“当初答应过杜林祥,确保他对纬通的控股地位,因此我们的占股不会超过他。但是,在不超过杜林祥的前提下,台江资本也应谋求多获得一些股权。纬通的发展势头不错,一旦上市成功,前途更是不可限量。我们占股越多,收益就会越大。”
陈远雄笑了:“因为佣金中有认股权的条款,估计宋金池不会拒绝与我们合作。”
“是啊。”赖敬东说,“如果发行价低,投行按一定溢价比例认购企业股票的价格也就低,进而在二级市场可能赚取更多的差价收益。先把新股的发行价压一压,未来再炒起来,宋金池会对我的方案感兴趣的。”
“路演马上就要开始了,得抓紧时间联系宋金池。”赖敬东敲着桌子说道。
陈远雄说:“这几天宋金池就在北京,我马上和他联系。”
赖敬东思忖了一下说:“你给宋金池打电话,就说我约他吃饭。这次我亲自和他谈。”
“好的。”陈远雄答道。
陈远雄转身离去后,赖敬东抬头望着窗外。京城下起了小雨,雨点轻轻敲打着玻璃窗,好像唱着歌,雨水顺着玻璃窗滑落下来,留下了一道道水痕。赖敬东心情不错,他站起身来俯视楼下。行人都撑开了雨伞,各式各样的雨伞,五彩一片,瑰丽一片,和着那雨水的清脆声音,真是一幅妙不可言的景色。
此刻,千里之外的河州却是晴空万里。为了迎接即将开始的路演,纬通上下正紧张有序地准备着。杜林祥已不知连加了多少个晚上的班,在下属眼中他依旧保持着旺盛精力,但他眼眶中的血丝越来越多,只要坐进办公室,就会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大战临近的气氛,使他的烟瘾愈发大起来。
不过刚从河州市委办公厅传来的一份通知,让杜林祥不得不暂时腾出精力,来应付另一件重要的事情。中午时分,杜林祥接到通知,说省委常委、河州市委书记徐万里将于两天后亲赴纬通视察。
杜林祥将在家的公司高管紧急召集起来,布置迎接徐万里一行的工作。对于徐万里的到来,杜林祥既激动又忐忑。徐万里来河州主持工作后,与杜林祥在各种场合接触过多次,不过正儿八经来企业视察,这可是头一遭。
得益于吕有顺在北京的提前交底,杜林祥对于河州政局的动向早已洞悉。此后发生的一系列变化,也与吕有顺当初所言分毫不差。就在那次谈话后半个月,吕有顺正式接到调令,回北京央企任职。徐万里则从常务副省长的位置上调来河州,接下市长一职。七个月后,市委书记陶定国退休,徐万里又毫无悬念地成为继任者。
吕有顺曾经预言,徐万里将会在河州大权独揽,这不仅由于其个人的性格,更缘于贺之军在背后力挺。果不其然,徐万里一到河州,就展现出十分强势的作风。训斥下属那是家常便饭,就连市委常委班子里的同志,徐万里也时常耳提面命一番。
徐万里初来河州时只是市长,市委书记依旧是陶定国。虽然同为省委常委,但陶定国资历更老,排名也在徐万里之前。况且,陶定国毕竟离退休还有几个月时间,他仍是名义上的河州市委一把手。不过,河州上上下下所有人,从没听见徐万里叫过陶定国一声“陶书记”,他通常只会称呼“老陶”或“定国同志”。
那段时间《河州日报》的头版新闻,也颇值得人玩味。陶定国深居简出,好几天没有一次正式活动,报上自然没有他的新闻。徐万里却精力旺盛,一天连赶好几个场。有一天的《河州日报》,一版居然就有徐万里的四条新闻:上午主持召开市政府常务会议,午宴招待外国投资团,下午去工业园区调研,晚上还带着好几个部门负责人,去夜查城市光彩工程。
最令《河州日报》编辑头疼的,还是陶定国、徐万里一起出席的会议。陶定国轻描淡写讲几句,接下来徐万里便开始了长篇大论。关键在于党报的新闻报道有规矩,书记、市长同时出席的活动,关于市长的报道内容绝不能超过书记。甭管陶定国再日落西山,徐万里再旭日东升,一篇党报的会议报道,三百字的“陶定国指出……”,七百字的“徐万里强调……”,也是不成体统!
所幸《河州日报》的编辑脑子活泛,发明出一种新的写作方式。但凡两人同时出席的会议,开头就写“省委常委、市委书记陶定国,省委常委、市委副书记、市长徐万里出席会议”。接下来两人的讲话内容,直接用“会议指出……”“会议强调……”“会议认为……”。
陶定国退休,徐万里正式扶正后,其锋芒就更加显露无疑。徐万里以市委书记身份主持召开的首次市委全委会,就别出心裁了一回。除了讲话中屡次提及危机意识,徐万里还组织所有市委委员,在会议召开途中外出实地考察了一回。考察地点,不是欣欣向荣的工业园区,也不是都市里的高楼大厦,而是僻远贫瘠的农村与城市中的棚户区。徐万里一路看一路点评:“河州的父老乡亲,还有很多生活并不如意。我们的工作,也有许多死角。”
对于徐万里的这番举动,外界褒贬不一。有人议论道,要说死角,这自然不是徐万里工作的死角,而是前任的工作死角。如此作为,不是在打陶定国、吕有顺的脸吗?不过省委书记贺之军倒对此举赞赏有加,还亲自给《洪西日报》打招呼,让报纸在头版头条报道河州市这次令人耳目一新的市委全委会。
而在另一件事上,徐万里还不惜与昔日的顶头上司——省长姜菊人杠上了。河州市区通往郊县的两条公路,一直设有收费站。徐万里称收费站阻碍了地方经济发展,一定要在两个月内拆掉。
省国资委不干了,把状告到姜菊人那里。原来,这两座收费站属于省国资委旗下的交通投资集团,交投集团原本打算以两条公路的收费权为抵押,从银行贷出一笔钱去修建省内另一条公路。如果收费站撤销,抵押物都没了,银行那边自然贷不出钱。
姜菊人闻讯勃然大怒,让省政府直接给河州下达文件,立即叫停此事。徐万里却置若罔闻,还对前来督办此事的省政府秘书长发了一通火:“交投集团还是我当副省长时组建的,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你们也别扯着省政府的大旗,跑来吓唬我!几个月前,我还是省政府的常务副省长。”
事情最后闹上了省委常委会。姜菊人与徐万里各执己见,互不相让。贺之军站了出来,把徐万里批评了一通。贺之军说开会是摆事实、讲道理的时候,不是比谁声音大,你徐万里对班子里的同志,哪里来的那么大的火气?可令人不解的是,批评完之后没多久,两个收费站还是撤掉了。
外人不可理解的事,杜林祥当然见怪不怪。吕有顺当初交底时说得够清楚了,贺之军处心积虑将徐万里扶上市委书记的宝座,为的不就是今天?人家贺书记只批评徐万里开会时态度不好,又没批评撤收费站的事!
徐万里越是在河州一手遮天,杜林祥就越急着同人家攀上关系。徐万里上任以来,对纬通的扶持力度不小,但这种支持在杜林祥看来,似乎更像是市委书记与市内重点企业之间的公事公办。两人私下的关系,和他与吕有顺的关系不可同日而语。杜林祥十分渴望与徐万里之间,有更进一步的亲密互动。
对于迎接领导视察,如今的纬通已是驾轻就熟,但杜林祥依旧十分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准备情况。视察前那个晚上,他还把自己锁在办公室,一边抽烟一边把所有细节再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功夫不负有心人!晚上十一点过,杜林祥终于思索到一个十分重要的细节。他立即打电话召来办公室主任高明勇,认真交代了一番。
第二天的视察,一切按部就班。徐万里先后去到纬通的施工工地、商业步行街视察,最后一站,就是去纬通集团总部听取汇报。汇报开始前,杜林祥安排高明勇去给领导们的茶杯续水。高明勇立刻起身,走到领导桌前,端起茶杯再去往会议室角落里的饮水机。
见高明勇如此往返几趟,陪同徐万里视察的市委秘书长调侃道:“杜总你这么大企业,怎么既没有一个端茶送水的服务员,也没有一个温水瓶?还得麻烦高主任一趟趟去饮水机跟前接水!”
杜林祥尴尬地笑起来:“原本有个服务员,昨晚忽然请假了。而且温水瓶也被她锁在杂物室里,别人还没钥匙。”
高明勇一边接水,一边笑着说:“领导们平时为人民服务,我今天能为领导服务一回,感觉无比荣幸!”
“是啊!”杜林祥接过话茬,“如果我不在这儿做汇报,恨不得自己给领导们接水。这可是福分啊!”
坐在一旁的庄智奇,听着杜林祥与高明勇一唱一和,心中有股怪怪的味道。这般谄媚的言语,反正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汇报前半段,主要是讲纬通近年来取得的成绩。重头戏在后面,杜林祥将向领导们提出几点希望政府帮忙解决的问题。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关于税费优惠的问题。只要徐万里点头同意,对于企业来说就意味着数千万元的真金白银。
偏偏在这时,意外发生了。秘书拿着手机走进会议室,向徐万里报告有一个重要电话打来。徐万里接过手机,立刻起身走出会议室。
这电话来得真不是时候!杜林祥正准备切入正题,提出税费优惠的事,偏偏一把手离开了。在座的还有市委秘书长与两位副市长,可惜他们却不是能拍板的人物。关于税费优惠的事,就算他们三人都同意,只要徐万里不点头,依旧屁用没有;反之,哪怕他们三个都反对,只要徐万里首肯,一样顺利过关。
杜林祥焦急地瞟了一眼门外,徐万里拿着手机越踱越远,看来这通电话一时半会还结束不了。主角不在了,戏还要接着演吗?杜林祥喝了一口茶,没有提税费优惠的事,而是话锋一转:“纬通能取得今天的成绩,实在是得益于在座领导们春风化雨般的关怀。”接下来,杜林祥将在座三位市领导曾给予企业的关照,挨个梳理了一遍。给三位市领导表完功,徐万里还没有回来。杜林祥又开始回忆河州各局委对企业的扶持,说者情真意切,听者笑容满面。
对于现场的气氛,杜林祥颇为满意。当初自己的精心准备,看来没有白费!
向领导汇报工作时,一把手却忽然离场——这类事看似是不值一提的小插曲,实则大有学问。继续汇报吧,拍板的人都走了,讲了也是白讲;停下汇报等待一把手回来吧,一来会冷场,二来还会令其他在座领导不满。
杜林祥就曾经历过一次会议,当时在座的最高领导便是吕有顺。吕有顺因为临时有事,暂离会议室。正在汇报的局长见市长离开,索性放下念到一半的汇报材料,静候吕有顺归来。当时会议室的气氛很尴尬,尤其几位副市长,脸色很不好看——咱哥几个说话的确不如吕市长管用,但你小子也别做得太明显啊!
经历过那件事后,杜林祥就一直在琢磨,自己碰到这种事该如何处理?前思后想他得出一个结论:跟领导汇报工作时,不妨准备点废话。废话藏在心里,平时不用说出来,一旦发生一把手离场这类小插曲,才抛出来救急。譬如刚才徐万里离开了,杜林祥便赶紧中断汇报程序,扯出一大堆废话,细数领导们对纬通的关照。在座的都不至于失掉面子,会议室的气氛也无比融洽。
杜林祥的“表彰大会”还没开完,徐万里就坐回座位。杜林祥赶紧言归正传,提出税费减免的问题。杜林祥特别说道:“纬通为了赴港上市,两年前开始在全国扩张。如今上市在即,企业资金链也处于最紧张的时候。在这种关键时刻,我们尤其希望得到河州各位领导的大力支持。”
徐万里抿了一口茶,扭头问一位副市长:“税务部门是你在分管,谈谈你的看法?”
副市长赶紧说:“徐书记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徐万里微微一笑:“都不肯担责任,看来只有我来说了。支持企业发展,本来就是党委、政府的应尽职责。纬通要是能顺利上市,对于河州的经济也会带来拉动效应。在不违背大原则的前提下,我看有些税费可以适当减免。”
徐万里接着说:“具体减免哪些税费,减免到什么程度,刚才杜总提出了要求。税务部门根据这些要求,具体去落实。凡是河州能够决定的事,必须优惠到位。有些事咱们河州不好开口子的,也要积极向上级汇报争取。我的态度很明确,既要为企业减负,也不能与大的原则方针相抵触。”
“谢谢徐书记的大力支持!”徐万里话音刚落,杜林祥便激动地说道。尽管徐万里的话滴水不漏,任何人也抓不到把柄,但他已经把态度亮明,下面的人自然知道如何去落实书记的指示。
考察结束后,杜林祥将徐万里送到楼下,还亲自为徐万里开车门。徐万里上车前,特意回身握住杜林祥的手:“我们可都等着纬通成功上市的捷报!”
杜林祥笑容满面:“我们一定努力,不辜负领导的信任。”
送别徐万里后,杜林祥立刻将庄智奇招来办公室。庄智奇以为杜林祥要谈上市路演的事,手里还拿着相关的材料。不料杜林祥却指着茶几上的玻璃杯说:“智奇你是有名的茶精,看看杯子里装的是什么茶?”
庄智奇有些纳闷,自己的老板平素对茶道并无兴趣,今天是怎么了?庄智奇走近茶几,认真瞅了瞅:“瞧颜色就是普洱茶。”
“普洱茶的种类很多,这是哪一种?”杜林祥又问。
庄智奇拿起茶杯,用鼻子嗅了一下:“老班章!”
杜林祥继续问:“老班章是啥?”
庄智奇说:“品茶的人都知道一句话,红酒论酒庄,普洱讲山头。云南普洱茶由于地理环境不同,所产茶叶的口感滋味也大不一样。一直以来,人们便以山头的名称来界定特定口感的普洱茶。老班章即位于西双版纳州勐海县的一处高山村寨,那里产的普洱,就叫老班章。”
“这茶怎么样?”杜林祥点燃一支烟。
庄智奇说:“普洱中的极品,被外界誉为茶王。老班章的茶树,大多有几百年的树龄,真正的老班章春茶每季不超过十吨。很多茶友,都以拥有一饼老班章为炫耀资本。”
杜林祥深吸一口烟:“智奇,你确定这是老班章?不会看走眼吧?”
庄智奇放下手中的玻璃杯:“如果连老班章也会看走眼,还敢叫茶精?老班章有一种独特的‘班章味’,嗅之有一种如蜜的韵香。这种‘班章味’,别的茶是决计不会有的。老班章还有一个特点,就是香气很强,在茶汤、叶底、杯底上都可以嗅到,而且杯底留香比一般茶叶更强更长久。杜总可以将玻璃杯中的茶水倒掉,隔一阵子依旧能从杯中闻到香气。”
杜林祥拍手赞道:“说起茶,智奇真是高人啊!”
庄智奇笑了笑:“老班章可不便宜。谁这么大方,给你送的老班章?”
杜林祥摇着头:“不是送的,是偷的。”见庄智奇一脸迷惑,杜林祥接着解释:“近来我观察,徐万里出席大小会议,从不喝会场里摆的茶,他的秘书总会把一个不锈钢茶杯摆在徐万里面前。我猜测,徐万里是一个喝茶十分讲究的人,可惜不锈钢茶杯不透明,外人根本看不清茶叶的模样。”
庄智奇恍然大悟:“所以刚才你让高明勇趁着给徐万里茶杯续水的机会,从他杯子里倒出了茶水!”
“对!”杜林祥笑着说,“什么服务员请假、温水瓶锁在杂物间都是骗人的鬼话。让服务员提着温水瓶,去徐万里跟前续水,照样不知道徐万里究竟钟情于什么茶叶。高明勇拿上徐万里的茶杯去会议室角落里的饮水机前接水,趁着众人不注意,就将杯里原有的茶水倒了点出来。”
“杜总真是用心良苦。”庄智奇嘴上这么讲,心里却是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杜林祥掐灭烟头,站起身来:“知道了徐万里的爱好,也算一个不小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