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八~三十六章
第七百二十八章又临选择(上)
在属于郭兰的小屋里逗留了几个小时以后。侯卫东回到了党校,暂时就将郭兰埋在了心底,为了爱情而喝酒烂醉,那是港台电视剧的烂招,真正深沉的感情往往深埋于内心深处。
在党校过了两天,他开始恢复了正常的生活,一大早,提着晏春平带来的竹水河扁鱼,晃晃悠悠地去祝老爷子家里吃早饭。
没有当上沙州市委常委,侯卫东已生离意。
在沙州市委,有洪昂、杨森林等年龄不老的常委,作为一位副市长,没有特殊的政绩或是特别的背景,要走上一把手的岗位,确实是难上加难。如何突出重围,成了侯卫东面临的最重要课题。
选择有三:一是在沙州依次递进,以时间来换官位,这是一个未可预料的过程;二是平级调动到省级重要部门担任职务,然后再下放,这是曲线救国,前几次由方面大员调任部门领导。多多少少是被迫,这一次他有些主动争取的意思;三是直接到偏远市去出任一把手,沙州是第三大城市,作为副市长,有直接到偏远市当一把手的可能性,只要弄出政绩,还是有机会继续向上发展。
目前,在省里可以依靠的人还是周昌全,可是这个靠山的政治前途基本到顶,开始走下坡路,对自己的助力也将减弱了。吴英副厅长原本是一位极好的助推剂,可是蒙豪放调入中央以后,形势发生了变化,交通局长陈曙光一直在活动,他有离开岭西的意愿,由此可以看出一些问题。
至于现任的省委书记钱国亮,侯卫东是通过赵东在间接联系,这条线只是算是一条暗线,暂时还用不上。现任省长朱建国是蒙厚石的好友,而蒙厚石的侄女蒋笑是大嫂,这一条倒可以用,可是杨森林的关系更近,杨森林没有上位之前,他的机会并不大。
走在田野风光下,侯卫东享受着清晨的和风,看着满地的绿意,他的心胸似乎也开阔了一些。将复杂的人际关系暂时放在了一边。
到了祝老爷子院门,最先出来的还是两条土黄狗,黄狗的记忆力颇佳,居然知道眼前之人是多次进过家门的,围着脚步一阵跳跃,将侯卫东迎进了院子。
祝梅正背着画板要出门,见到了侯卫东进门,露出一阵惊喜,道:“这一次隔离,被吓着了吗,我给你发了几个邮件,收到了吗?”
侯卫东在被隔离的几天,上午去办公室,下午一般情况下就与郭兰在一起,出来之后,事情也挺多,基本上没有打开邮件,此时被祝梅问起,道:“这一段时间忙得昏天黑地了,还没有时间去看电脑,回去就看。”
祝梅略有些失望。此时她恢复了听力,新的世界向她敞开了大门,有太多精彩生活在等着他,对于侯卫东来说,朦胧的少女情怀已经成为了记忆,反而是对李晶姐姐的事,她在心里耿耿于怀。
祝梅忍不住为李晶姐姐打起抱不平,故意道:“李姐姐又到了美国,两个小弟弟越来越可爱了。”
“是很可爱。”侯卫东没有在祝梅面前表达出情绪的波动,简短地道。
祝梅又道:“我收到了他们的照片,还有几张速写,你看不看。”
这几句话说出来,侯卫东马上就反应过来,祝梅应该知道些什么,他尽量平淡地道:“那我就去看一看。”
这时,祝焱也走了出来,见到了侯卫东,道:“我刚才听到你的声音还以为出现了幻觉,当真是你,这么早。”
侯卫东没有想到会遇到祝焱,扬了扬手中的扁鱼,道:“党校已经开学了,给祝老爷子带了几条扁鱼,才从成津让人送过来的。”他很熟悉祝家的情况,一边说着,一边将扁鱼倒进了院子角落的水泥池子里,这是祝老爷子专门挖来放鱼的小池子。
祝焱才起床,对侯卫东道:“我去上卫生间,你先坐一会。”
侯卫东就跟着祝梅进了底楼的侧屋。这里已经改造成了她的画室,祝梅在乱七八糟的画室中找了几张纸,上面用简洁的画笔勾勒出活泼男孩子的形象,甚至比那几张照片更生动。
看着速写,侯卫东在心里叹息一声,对祝梅道:“画得真不错。”
出了画室,他没有多话,坐在房檐上抽烟,看着院外绿油油的田野。
祝梅经历了十来年的无声无息的生活,对人的表情特别敏感,看到了侯卫东样子,突然有些后悔,她进屋去泡了一杯茶,放在侯卫东身边,轻声道:“我出去写生了,你喝茶。”
喝着茶,看着郭兰背着画板走出了院外,年轻的女孩子行走在生机勃勃的原野,在这一瞬间,侯卫东突然觉得自己老了,转眼间就到了三十四岁,青春就在一系列大事小事、闲事琐事中悄悄地溜走了,而且青春的流逝是不可逆的过程。只有当青春流逝以后,猛然回首,才发现岁月之珍贵与无奈。
祝焱在洗漱之时,蒋玉新也下了楼,见到侯卫东,道:“今天有空过来。”
侯卫东道:“我回到党校了,离这里挺近,过来喝老爷子的稀饭。”又道:“蒋院子,有一件事请你帮忙。”
前后跟随祝焱的秘书有七、八个了,蒋玉新最喜欢的还是侯卫东,道:“你客气什么。有事就说。”
“我在青林镇工作的时候,有一位老乡长,挺照顾我,他的亲侄女生了一对双胞胎,在非典时期就害怕了,没有去值班,我亲手签字交她开除了,当时是特殊时期必须用霹雳手段,现在想起也是情有可原。”
蒋玉新笑了,道:“卫东你就别啰嗦了,到底有什么要求?”
“我想让她侄女上大专,然后分到沙州的医院,老乡长在当年对我着实不错,我得还错。”
听侯卫东说得如此实在,蒋玉新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事好办,等到九月开学的时候,你再给我打个电话,让她来找我就行了。”
祝焱洗漱完毕,下楼来,道:“党校毕业以后,有什么打算?”
两人都是官场中人,官场中人的话题自然离不开官场。侯卫东给祝焱递烟,祝焱摆了摆手,道:“不抽了,戒了几次,这次是真的下定决心了。”
侯卫东点燃了烟,道:“马市长进了常委,我倒有些难办了,这一届政府结束,也就是三十好几了。”
祝焱笑道:“三十几岁仍然算是年轻人,我也是三十七、八才走上县级岗位,比你要差得远。”
闲聊了几句,他建议道:“我听说铁州班子有些调整,蒋玉楼很快要出任市委书记,能不能想办法调到铁州去,那边工业比沙州还要强。历来是出干部的地方。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玉楼说一说,他对你还是挺欣赏的。”
侯卫东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祝书记,干脆我到茂云,进常委,给你当秘书长。”
祝焱此时正处于上升空间,道:“如果你要来茂云,就不当秘书长了,给我当组织部长,帮我把住干部关口。”
这时祝老爷子从外面回来了,祝焱又补了一句,道:“卫东若真想动一动,我请义云部长吃饭,你直接向义云部长汇报思想。”
在祝老爷子家里跑了一趟,收获着实不小,回到党校,心里就想着祝焱的建议。
上午下了课,侯卫东接到了楚休宏的电话,“侯市长,中午有空没有,如果有空,在一起吃顿午饭。”
接到了周昌全的指示,侯卫东开着车就直奔沙州印象,要了一间最大的雅间,到了沙州印象,才知道老邢到欧洲去旅行了。
等了一会,周昌全和楚休宏来到了沙州印象。
周昌全坐下以后,道:“在沙州工作这十年,胃口适应了沙州菜的风格,不过没有沙州人来陪,沙州菜的味道就不够。”
侯卫东道:“乡音、乡村、乡人,这是一个系统工程,离开了哪一样,都不会纯粹。”他知道周昌全约他来吃饭,当然不会是仅仅听一听乡音,他还是秉承着在周昌全面前的老习惯,周昌全不说,他就不问。
吃了风干野鸡,又品了竹水河的正宗扁鱼,周昌全这才道出了此行的真意,道:“目前省政府几位副秘书长作了些调整,你有没有到省政府当副秘书长的意愿,协助我来管计划、财税、体改、劳动保障、人事、编制、统计、信访方面的工作,如果你有这个想法,我再给朱省长讲一讲这事。”
在沙州,朱民生始终没有将侯卫东作为嫡系,加上宁玥又是强势女人,侯卫东没有进入沙州市委常委,就已经有了去意,此时周昌全给了他一个机会,他当即表态,“老领导,我随时听从您的召唤。”
周昌全呵呵笑道:“这一次你在沙州大学被隔离,表现很不错,朱省长在我面前提起过两次了,我已经试探了他的口气,没有什么反对意见,原来从副市长到副秘书长,还要在省级部门过渡,你是抗非英雄,属于破格。”
一般情况下,在岭西,省政府副秘书长如果到部门或者地方任职,都是一把手,因此,侯卫东以沙州副市长的身份调到省政府任副秘书长,虽然看起来是平级调动,其实也是提拔了,如果到了省政府,再兼任法制办或是信访局的职务,也就进入正厅序列了。
一天之内,遇到了两起不错的建议,似乎就将侯卫东面临的出路问题解决了,难道,好事来了,门板也档不住。
第七百二十九章又临选择(中)
那日偶尔在小区看到了侯卫东。易中岭便开始回想起与侯卫东点点滴滴的怨恨:
在益杨,侯卫东还是祝焱的爪牙,与自己无怨无仇,却紧盯着益杨土产公司,如果祝焱、侯卫东不紧紧盯住益杨土产公司,也就没有纵火和投毒之事,他的人生就有另外一条道路,这是怨恨之一;
在益杨开发区,堂弟易中成被莫名其妙地调离了办公室岗位,表面上的原因是有利于发挥易中成的才能,易中岭心里明白,对堂弟的调动其实是针对他,这是怨恨之二;
在沙州,易中岭与黄子堤是好朋友,拿了不少好地,做了不少工程,几乎是无往而不利,但是唯独侯卫东不卖帐,沙津路四个标段,他一个标段都没有弄到手,而在南部新区。易中岭几乎没有任何项目,这是怨恨之三;
在沙州绢纺厂一事,易中岭原本想以小博大,毕其功于一役,控制实力尚厚的绢纺厂,不料侯卫东从中作梗,让美梦成空,这是怨恨之四。
易中岭无所事事之时,总喜欢拿了椅子,坐在窗边看着楼下,即是看院中风景,也是守株待兔,等着侯卫东再来小区。无意中似乎探得了侯卫东的秘密,这让易中岭狼狈的逃窜生涯中多了一抹亮色。
等了好几天,不见了侯卫东的踪影,易中岭也不着急,天天就小酒小肉地守着,他要等到非典彻底结束,各地彻底解除了抗非工作,才准备拿着钱离开岭西。
6月10日傍晚,易中岭切了一只卤鸡,买了啤酒,又开始重复往日的故事。
一位窈窕的女人走进了小区,易中岭注意力就被吸引过来了,他原本只是想饱一饱眼福,可是当女人走近,他眼睛就瞪圆了。来人居然就是沙州组织系统的美女郭兰。
看到了郭兰,易中岭脑中刹那间就闪现出了侯卫东的形象,侯卫东——郭兰,两人倒真是郎才女貌,真是珠联璧合的一对。
看着郭兰走进了自己看熟的那一个单元,易中岭兴奋得快要跳起来,骂道:“女人都是贱货,看起来一本正经,其实也就这么一回事。”又自语道:“侯卫东自诩为正人君子,这下被我抓住了痛处。”
他在屋里转来转去,脑筋急转,思考着这次发现将有何意义,渡过短暂的兴奋,他发现,见到了侯卫东和郭兰一事,对于他来说最多就是三流小报记者淘到的桃色新闻,而且两人间隔了这么多天出现在一个小区,拿到桌面上,这事根本就是无中生有,没有任何影响力。
可是,凭着他的直觉。侯卫东和郭兰肯定是走向同一个地点,若说两人没有私下的关系,打死他都不相信。
此时,在楼上,郭兰一眼就看见了那一本翻开的诗集,她清晰地记得,当时看过此书,自己将书关闭放好了,这一次见到桌上打开了诗集,便明白侯卫东到过此屋。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这是郭兰最喜欢的诗,她将诗集拿起来,放在鼻上嗅了嗅,熟悉的纸张和油墨的味道依旧,诗句在印刷体里穿越了千年时光,李商隐的忧伤直指她的心灵。
她手里握着那柄精制的铜钥匙,这枚钥匙就如一块玉,被抚摸久了,日渐光滑起来,显出些温润之色泽。
第二天,七点,郭兰细心地关掉了水、气和电,在门外坐了出租车,直奔岭西空港。
在小区的绿化树下,戴着墨镜的易中岭已经偷*拍下了郭兰的照片,等到郭兰坐上了出租车,他大摇大摆地走到了门口。门口旁边就是一家面馆,生意红火,他早就想来这里吃顿面,可是一直在犹豫。此时拍了郭兰的照片,心中高兴,警惕性就降低了,来到了面馆,拿出了老总的架子,道:“来一碗牛肉面,三两的那种。”
吃着牛肉面,易中岭似乎重新回到了正常社会,心思一会儿飘到了往日的荣光,一会又回到了侯卫东、祝焱身上。
“老子得让侯卫东吃不了兜着走。”尽管易中岭此时处于被通辑状态之中,他还是胆大包天,一边咬着面条,一边恶狠狠地想着如何借着这个机会修理侯卫东。
人得极其复杂的综合体,绝大多数人都是正常人,都心怀怕惧,但是也有极少数人胆大包天,易中岭就是属于胆大包天特别敢于冒险之人。此时的易中岭就是一条疯狗,他滴着疯毒的嘴此时对准了侯卫东。
此时,侯卫东在省党校学习,由于有了省政府这个去处,他自然就心静如水,在学校里相当淡定。
在与周昌全共进午餐以后,侯卫东将各种利弊在心里仔细盘恒。无疑到省政府出任副秘书长是最好的选择,这其实意味着不升级别的升职,同时也意味着能进入省政府机关核心。
唯一令侯卫东有些耿耿于怀的是这一次到了省政府,就再次与周昌全密切地联系在一起。离开周昌全的日子里,他当过成津县委书记,现在又是在职副市长,看法和想法与最初已经有了微小的区别。
在内心深处,侯卫东并不想与周昌全绑在一起,周昌全是年龄最大的副省长,最多还能干一届,退居二线以后。十有八九会产生不确定因素,对于侯卫东这种年轻干部来说,这是需要提前考虑的。只是,能进入省政府出任副秘书长确实是一个好机会,尽管有一些隐患,他还是迅速地做出了应答。
“卫东,下课以后打球。”
侯卫东关掉书本,正准备出门,班长鲁军拍着他的肩膀,发出的邀请。
省计委副主任鲁军是副厅级,也进入了市局级班,他是省计委副主任,在省里颇有影响,被认定了班长。
侯卫东已知自己十有八九要成为省政府副秘书长,协助副省长的工作中恰有计委,他与鲁军在以后将有密不可分的联系,因此,有意想多和鲁军谈一谈工作上的事情。
在与鲁军一起走回宿舍,他问了一个比较敏感的问题,道:“鲁主任,最近国有企业改制问题上,还是有许多不同的声音,让从事具体工作的同志难办。”
鲁军在岭西算得上研究政策的专家,听侯卫东说起这个问题,下意识地摇了摇头,道:“现在理论界对国有企业改制争议很大,有一种观点,认为国企产权改革实际是国有资产廉价大转移,是把数十年的积累转移到少数人手里,提出了防止国有资产流失的不少措施,管理层收购被叫停也与这个思路有关系,沙州市前一段的改制所采用的办法就很灵活,有管理层收购,也有联营,还是破产,以及卖给职工,这就叫做实事求是。是为了解决问题,而理论界有些人有些事还真是说不清楚。”
侯卫东以前经常向鲁军请教问题,经过一年多时间的国有企业改制实践,也有了自己的观点,他以后要协调、指导鲁军的工作,也就不能显得太弱,便很客观地探讨道:“理论界有些模型实际上是将问题简单化了,地方政府出让国资时不仅要考虑帐面价值和评估价值,还要考虑这个企业是否能够生存,如果不能生存,帐面价值迟早会变成负值,如果认定国有资产转让价格低于评估价值就是流失,也有失偏颇。”
鲁军感叹一声:“从我个人来说,是赞成国有企业在完全竞争领域的退出,特别是在市属中下企业应该尽量退出。理论是政策的先导,若国有企业流失论成为主流,将会影响岭西的企业改制工作,相关的责任人,就比你老弟这种一线负责人,说不定到时还要承担责任。”
经过县委书记和副市长岗位锻炼,侯卫东气质越来越稳重,没有透露自己要到省政府出任副秘书长的消息,暗道:“鲁军思考的问题很深入,水平亦高,看来省政府与市级机关确实是有区别是,进入省级机关,提高理论素养成为一个突出问题。”
两人边走边谈,鲁军道:“现在周省长分管计委,他很重视相关工作,我准备建议市局级班到铁州和沙州去考虑一次国有企业改制问题,到时也请老弟介绍沙州改制的经验。”他这几句话,就有了省计委副主任的味道。
侯卫东素来知道媒体的历害,市局级班到沙州考察,说不定就会惹来省内不少媒体的注意,而且他即将到省政府工作,也不愿意自己分管的工作有任何闪失,推脱道:“沙州工业这几年遇到了挫折,我看还是去铁州考虑,铁州这几年发展得很好,总有些积极的因素。”
未等鲁军表态,他又道:“我建议最好走出岭西去看改制,这样更能提高大家的思路。”
鲁军便点了点头,道:“这件事到时候再说,省计委今年也有调研任务,沙州是重点,到时我们还是要去。”
回到了宿舍,侯卫东想了想,还是抽空给宁玥打了电话,说了鲁军的意思。
宁玥略为沉吟,道:“我是欢迎市局级班的同学到沙州来指导工作,只是国有企业改制是个大难题,沙州改制也正在攻坚,在安置职工等问题上矛盾比较尖锐,曝光率高了未必是好事。”她又道:“绢纺厂职工安置上有些问题,群众反映得很强烈,市政府将开会研究此事,你一直负责此事,到时请你回来一起研究。”
换了球衣,来到了篮球场,从大学毕业以后,侯卫东就很少摸蓝球了,投了几个球,好几个居然是三不沾。
来打球的有六七个人,有省级机关的干部,也有市里面的干部,省政府办公厅党组成员、办公厅副主任石小磊穿着印有省政府办公室的球衣,来了几个三大步热身,对鲁军道:“鲁主任,我们来打比赛,省级机关对阵市长大人们。”
第七百三十章又临选择(下)
派别和山头,存在自然有其理由,物以类聚,人与群分,这是很自然的事情。
在党校,也就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些走得更近的团体,诸如,省直机关的干部平时接触得多一些,或者说是互相利用的价值更大一些,所以在一起聚会的时间更多。来自各市的领导由于面临着相同的问题,在一起有着更多的共同语言,聚在一起的时间就要稍多一。久而久之,就会形成派别。只是党校培训班的时间只有半年,派别还没有形成,大家就走散了。
在球操上,侯卫东很淡定,他的身体素质相比这几位领导要好一些,尽管多年没有摸篮球,可是底子雄厚,打了一会,大学时代的感觉便重新回来了,接连进了几个球。
办公厅副主任石小磊年龄在四十岁左右,穿着崭新的篮球服和球鞋,跳来跳去很是起劲,但是他的水平实在不敢恭维,稍稍伸一下手,他的投篮也就不知飞到哪里去了,被挡飞了好几个球以后,石小磊就来了牛劲,借着身体胖壮,开始在球场里如蛮牛一样上三大步。
几位市里的同志看着石小磊是省政府的人,都不愿意在打球这些鸟事上计较,每当石小磊三大步上篮的时候,大家都不拦他,让他在场内如球星一样飞奔。
打了一个多小时,大家都是一身臭汗,出了汗水以后,身体血脉畅通,着实舒服,身体舒服了,心理也就愉快了。
石小磊也跳得着实痛快,一身肥肉冒出了不少的汗珠,道:“今天你们几位输了球,晚上请客,今天是谁先请?”
读党校有一个重要功能就是认识一些“道”上的朋友,这些朋友都是各地各部门的头头,多一个朋友,即使对自己的前程没有太大的帮助,可是将来总多一条办事的途径。
侯卫东还没有来得及表态,就有另外一位副市长争着请客,他自知要调入省政府,心情不同,也不急于在这里多交朋友。
一行人约好了吃饭的时间,便回去洗澡。正在洗澡之时,屋外手机便不停地响了起来,他也不急于去接手机,慢慢地将一身汗水洗掉,穿了干净衣服出来,这才去看电话。
电话是楚休宏打的。
“休宏,刚才在洗澡,没有接到电话,有事吗?”
“今天晚上省政府接待了几位国内知名的经常学家,明天上午还要开座谈会,周省长请你也参加。”
“什么时间?”
“七点。”
换掉衣服,侯卫东就给鲁军打电话,准备推脱晚上的夜宴,不料鲁军也接到了电话,也要参加晚上的宴会。
与鲁军约好以后,两人一起下楼,正好遇到了省政府党组成员、办公厅副主任石小磊。
“鲁主任,办公厅的车就要来了,我们一起去吃饭。”石小磊明明见到了侯卫东和鲁军在一起,却只是招呼了鲁军。
作为省政府的党组成员,办公厅副主任,天天围绕着省长和副省长转,还真没有把下面市里的副市长瞧在眼里,鲁军是省计委副主任,又是专家型官员,前途光明,因此他对鲁军倒是挺热情。
官场和商场是最讲究现实的势力场,没有实力和明显潜力,纵然是天大的人才也会受人白眼。在这里,友情只是陪衬,处于官场人际关系补充地位。
鲁军道:“今天晚上我和侯市长都参加不了,刚刚接到省政府的通知,参加一个招待晚宴。”
听了此语,石小磊心里的感觉就复杂了,他是省办公厅党组成员、办公厅副主任,这一次进入市局级班也是经过积极争取,在省政府办公厅班子有重大调整之时,他完全有机会成为副秘书长。心中有了这个念想,对于省政府发生的大小事就格外的敏锐,听说了鲁军和侯卫东要参加晚上的招待晚宴,暗生疑惑。
等到鲁军和侯卫东离开以后,他便给办公厅综合处打回了电话。
综合处朱处长道:“这一次是国内几位经济学家到省里调研,朱省长和周副省长都要参加晚上的接待,还请了省计委、经委的相关同志。”
石小磊道:“沙州的侯卫东也要参加晚宴。”
朱处长道:“我没有负责此事,石主任稍等一会,我去找一找接待指南。”综合处负责省政府秘书长的相关工作,办公厅的事多数要从这里过,他很快找到了接待指南。
“有沙州市政府的侯卫东。”朱处长一边说着,一边就从电脑中将沙州市政府的组成情况调了出来,道:“侯卫东分管工业、南部新区”
谈到这里,朱处长想起了一事,他知道石小磊心里担心什么,道:“我想起来,侯卫东以前是周省长的秘书。”
得知了这个情报,石小磊心里便担心起来,省政府办公厅接待国内著名的经济学家,请什么人参会是有讲究的,绝对不会胡乱点人参加,这个侯卫东在沙州分管工业这一摊子,被请来参会也算是作为市级政府的代表。
可是,想到侯卫东居然是周昌全以前在沙州的秘书,这就让他嗅到阴谋的味道。
石小磊的直觉是正确的,让侯卫东参加省政府的接待活动,也是周昌全的刻意安排。在岭西省,沙州是第三大工业城市,国有企业改制进行得比较顺利,侯卫东作为分管领导,也在市级部门有挖根生,更深层次的意思,周昌全想让侯卫东在省长朱建国面前留下更深的印象。
在沙州,抗击**留下的印象只能说明侯卫东勇敢和无畏,能与经济学家对上话,无疑就能增加朱建国的印象,这对侯卫东未来的发展有好处。
周昌全对侯卫东倒是很有信心,这个小子聪明肯学不服输,这几年先后当过县委书记和分管工业的副市长,也着实有几把刷子,应该能给朱建国留下印象。
侯卫东和鲁军准时来到了会场,当得知国内著名经济学家是谁之时,心里也不禁狂跳了几下。
来者皆为国内有名的经济学家,个个都如雷贯耳,其中之一便是大名鼎鼎的吴敬琏。
看到了吴敬琏的本人,侯卫东暗自感叹:“省政府毕竟是省政府,与市政府不是一个概念,在市政府根本无法见到如此人物。”
参加晚宴的人并不多,在金星大酒店的顶楼有一张能容纳二十五人的旋转餐桌,参加晚宴的人都可以坐在一张大桌子上,大桌子上放着座牌,每个人的位置根据重要性而决定与省长的远近。
侯卫东坐在了最末端,对面正好是吴敬琏老先生。已经七十三岁的吴敬琏并没有常见的老人痣,相貌仍然清秀,眼镜下有着睿智眼光,他的表情与省长朱建国等人略有不同,沉稳,严肃又有几分和蔼。
侯卫东看清了吴敬琏的相貌,暗道:“经济学家也是人,他就是一个平常的邻家老头嘛。”
省长朱建国谈笑风声:“重化工是岭西经济不可超载的阶段按照理论界的说法,每个国有的经济发展都要经历一个重工业化阶段,岭西还要补课”
在2003年,经济过热的现象已初露端倪,东南亚金融危机以后,国家实行了宽松的宏观经济政策,中国制造和地产不断发热,可谓内外俱旺,无比繁荣,能源和原材料价格一路飞涨,特别是水泥、钢材到了一月三价的地步。在这个背景下,岭西省政府也开始在钢铁、电解铝和水泥之上增加投入。
朱建国请来了国内的经济学家,主要是想给岭西省的经济把脉。
在座的好几位经济学家都对重化工业阶段持有支持态度,与朱建国、周昌全两位副省长谈笑风声。
吴敬琏若有所思地听着众人的谈论,并没有主动说话。
侯卫东有心听一听吴敬琏的意见,可是在座之人中,他的官职最低,基本上就只能带着耳朵,嘴巴也只能用来吃饭。
到了中场,周昌全主动请吴敬琏提一提意见。
吴敬琏这才缓缓地开了口。
“我正在看岭西的相关材料,思想没有成熟,暂时不发表什么意见,我只讲两个地方的事。”
“2000年底北京中关村发展问题讨论,北京中关村搞了这么多年,名声响,就是产值和税收都上不去,在经历了长时间争论以后,去年10月,中韩合资的北京现代汽车有限责任公司宣布成立,今年销售和税收都很好,应该来说有巨大的产值和税收。只是,首都要想成为具有高附加值和高盈利率的轿车生产基地,光靠简单装配不行。”
“深圳在重要的高新科技中心,与香港相比,前者的GDP只有香港的六分之一,但是土地已经很紧张了,这说明深圳的产业素质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出路在于提高土地的利用率,而不应当寄希望于无限扩大外延。”
吴敬琏讲话之时,大家都静静地听。
这两个事例看惟毫无联系,侯卫东向来注重实践,突然亲耳听到国内经济学家的谈话,心里还些惶恐,他认真领会着吴敬琏的内在意思,心里也在想道:“越到高层越注重理论,也是有着实际意义,对于省政府来说,决策错误将是十分严重的错误,影响也更大。”
“看来我还得多学习,得适应新职务和新挑战。”
第七百三十一章新生活(上)
与吴敬涟等国内经济学家见了面,侯卫东的出了两个结论,其一,全国著名的经济学家也是两个眼睛两个鼻孔一个嘴巴,寻常人亦,并不是不可接近的神仙;
其二。经济学家确实了不起,在这些寻常老头的脑袋里全是智慧,某些学派甚至能决定着国家的大政方针。就比如吴敬涟来说,他的思想与改革开放的历史紧密联系在一起,每当侯卫东想起改革以来岭西发生的巨变。就对吴敬涟充满了敬意。
第二天到了课堂上,恰好是党校经济学教授开课。昨夜聆听了几位国内经济学家的谈话,今天再听党校教授照本宣科,便觉得索然无味,出于对教授的尊重,他还是坐在了办公室,听着听着,就想起了沙州的企业改制。又想起了与郭兰的最后一眼。
“也不知郭兰如何?”下课以后,侯卫东到读书馆,借了一本《改革,我们正在过大关》,这是吴敬涟在劲年出版的论文集,封面上,吴敬涟头发花白,一只手扶着下巴,一幅沉思者的表情,而这个表情与昨夜晚宴上的表情极为相似,侯卫东看见以后便有相熟之感。
在房间里坐了一会,看了一些内容,侯卫东脑子里总有郭兰的影子,放下书,在窗边站了一会,空中似乎传来隐约的钢琴声,与球场上的篮球声音相比较,显得很不真实。
“我还是软弱了,五行不定啊。”侯卫东开了车,带着吴敬涟的书。又到了那间小屋。
在屋门。侯卫东用力噢了噢,体验到了郭兰的存在,他原本以为是错觉,等到走到桌前,看了那本诗集,这才确定郭兰确实来过此间房屋。
将手机放在实木桌上,手机颜色与实木桌子很配,放在上面很安静。
侯卫东用不锈钢茶壶烧了水,泡了壶茶,坐在窗边静静地看书,在这间屋里,他心神格外宁静,到了五点钟,已将书看了大半。
易中岭在小区守候了多天,今天终于将侯卫东等个正着,他躲在暗处,用新买的高档照相机,将侯卫东走出门洞的景头完整地收入镜头之中,只是很遗憾,仍然没有见到两人同时出入的证明。
不过,相同的门洞,清晰的人象,加上没有时间标注,这种似是而非的东西,对一位上进青荆艮有杀伤力。
精心挑选了侯卫东与郭兰的相同背景照片,写了“奸夫淫妇”四个。字,就放进了信封。
封好信封以后,他在封面写道:“岭西省纪委收写完信封,他很有些的意。突然,他发现了一个问题,虽然这封信可以给侯卫东添堵,但是也有可能给这个安静地小区招来记者或是纪委的人,这样就增大了自己的暴露可能性。
犹豫再三。他还是将侯卫东和郭兰的信件暂时放了回去,这封信应该成为子弹,射向敌人,而不应该成为炸弹,将自己与敌人同时炸毁。
侯卫东将这个小区视为绝对安全的区域。根本没有想到自己最憎恨的易中岭居然就藏匿于此,他甚至还在花园中散了一会步,将《改革,我们正在过大关》的观点与沙州、岭西的现实进行一一印证。通过理论与实践的互相结合,侯卫东对九十年代发生在岭西的事情渐渐有了一个脉胳,虽然还不甚清晰,但是至少有了一条基本的线。
易中岭站在窗边,拿着望远镜,仔细地看着这位与自己天生不合的年轻权贵。在望远镜中,他是那么年轻英俊。微皱的眉头似乎在沉思着,不可否认。这家伙对女人应该有着相当的杀伤力,与郭兰这个组织部门一朵花勾搭上也很正常。
在上海。一位风度翩翩的男子举着鲜花站在研究生宿舍门前,引来了无数善良的笑意,他虽然是老师,犹自不管不问。耐心地守候着。
郭兰从校外回来,提着些女孩子用品,漫步在校园小道上,进入了校园环境,她就心情宁静,感觉又回到了青春岁月,又回到了沙州大学的校园,又回到了父亲身边。
网回到宿舍,就见到了那位举花男子。
“郭兰。这一束鲜花送给你,祝节日快乐
“平凡。今天是什么节日,我怎么没有想起。”
平凡很有风度地道:“你还是组织部长,难道忘记了七一是党的生日,祝我们党生日快乐。”
郭兰这才想起了七一是党的生日,她大大方方接过了鲜花,道;“谢谢你。”
平丹又道:“不清我进去坐一坐。”
“请吧。”
坐在楼道的老大姐认识平凡,对着平凡大开绿灯,让平凡走
在大学里。有岭西同乡会,还有沙州同乡会。平凡和郭兰就在同乡会里认识。作为副教授的平凡,一见到郭兰,便立亥眼前一亮。
平凡在益杨给县委书记祝焱当秘书之时,刊满二十七岁,此时转眼间就过了十年,当读完博士出来任教以后。婚姻大事就在读书和犹豫之中错过了。
此时见到了家乡在益杨的郭兰,认定郭兰就是他的生命中的那一半,顿时如老房子着火,开始了大张旗鼓的进攻。一发不可收拾。
在研究生宿舍的女人们都知道此事,她们全部都站在了平凡的一边,一个劲地劝着郭兰。在世人眼里,平凡作为年轻有为的副教授,才貌双全,与郭兰是真正在玉配。
在同乡会。郭兰得知了平凡是侯卫东的前任秘书,就在心里暗叹:“世界真是太小,在上海读书,居然还会遇到侯卫东的前任。”她心里藏着侯卫东。对于平凡的追求也就有着先天的抵制。但是,从现实的角度来看。她也走过了三十的人,青春已经向她展开了背影,如果再不考虑个,人问题,说不定就真会成为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而平凡无论从相貌、年龄和学识上都还是不错的人选。
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平凡又发出了邀请。道:“晚上我请你吃饭,到七宝小吃街。你肯定没有去过
郭兰推辞道:“我才在外面转了一圈,有些累,改天,行吗?”
平凡一直醉心于学问,因此,他在给祝焱当秘书之时,仍然没有放弃读书。最终考上了北大的研究生,读了十年书,将当秘书之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功夫丢得差不多了,此时坐在心仪的女人面前,被拒绝以后就有些尴尬。
尴尬归尴尬,他仍然坚持着,诚恳地道:“你先休息一会,我在六点钟开车过来接你,不会太累的。小。
郭兰见到平凡的神情,稍作犹豫,还是道:“那好吧,七点
等到平凡离开,郭兰便发了一阵呆,顺手把电脑上的音箱打开,很快,屋里又是《离家五百里》的歌声。
“与侯卫东不可能有姻缘,难道我就不结婚了?。
“平凡各方面条件都还不错,人也不讨厌。还是可以先接触
“爱情和婚姻能分弄吗?”
“郭兰。你也得接受现实,老大不小了。也耽误不起了。”
坐在屋里胡思乱想着,同屋的张永莉走了进来,看到了花,道:“好漂亮的花,是平教授送来的吗?郭姐,不是我说你,老大一把年龄了,就得早将自己嫁出去,如果心里还有人小结了婚一样可以来
张永莉是从应界大学考上的研究生,相隔七、八年的时间,她与郭兰在思维方式和行为上都有不小的代沟,当然,有代沟并不妨碍她们成为好朋友。但是代沟确实是存在的。
张永莉在读大学之时交了朋友,毕业之后。两人二话不说就分了手,到了上海。如今已经有了新男朋友。
相较之下。郭兰确实与张永藉有了代沟。
郭兰很喜欢这位快言快语的重庆女孩,道:“我还是拿不定主意,平凡是不错。但是婚姻是讲究缘分的,否则以后也不开心。”
张永莉笑着道:“是不是有缘分,也得接触以后才知道,你快化妆,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郭兰也被张永莉的洒脱所感染,道:“有道理,那我就出去吃饭,是否需要给你打包。”
七点。郭兰从门口出来,她着了淡妆,衣服是按照张永莉的意见挑选的,胸口略有些低,带了一条细细的项链,优雅而美丽。
平凡眼睛都直了,等到郭兰走近,才结结巴巴地道:“那我们就到七宝小吃街,你想吃什么?”
郭兰道:“我在上海不熟悉,吃什么就你安排
“吃川菜、岭西菜,还是上海本地菜?。
“既然到了上海,就尝尝本地菜
平凡穿的很正式,白衬衣,西裤,开车时还带着白手套,一幅优雅伸士的模样。小车内部收拾得很干净,有着淡淡的香水味道,音乐是布兰登堡协奏曲。
郭兰坐在车上,听着平凡伞绍街景,她突然有些走神,脑中想起了到风景区的画面:当时,侯卫东开着车,听着四兄弟的曲子,一路沿山而行,到了那永远让人难以忘记的风景区。
此时。坐在干净的车里,行走在大上海小她神情不由得有些恍惚。
第七百三十二章新生活(中)
上海和岭西是两座相距甚远的城市。不过当今社会的信息穿越了时空,岭西发生的事情在有心人眼里就如发生在眼前一般。
郭兰与平凡正在餐厅聊天,作为背景的电视节目正在播放新闻综述,国内几位著名经济学家在岭西开座谈会也出现在了新闻节目之中。
听到岭西的新闻,郭兰下意识关注电视,平凡跟着郭兰的视线,也看到了岭西的新闻。
“那位是周昌全,这是朱建国。”平凡在给祝焱当秘书之时,周昌全正是沙州市委书记,朱建国是省委组织部长,都是经常到电视上露脸的人物,他离开岭西数年,仍然一眼就认出了他们两人。
由于是国内著名经济学家的座谈会,新闻时间就稍长一些,平凡看到一位年轻人面前还放着牌子,问道:“这位是谁?这么年轻就有资格参加这种会议。”
电视里的侯卫东,抬起头,一丝不苟地听着发言,镜头扫过了桌面的桌牌,上面还印着侯卫东三个字,只是一晃而过,郭兰心里下定决心要忘掉侯卫东,此时骤然间在电视上见到他,心如被尖利的针轻轻刺了刺,猛然间有些喘不过气。
“你认识这位年轻人吗?我见着有些面熟。”平凡是几年前偶尔见过侯卫东,当时侯卫东还是祝焱的影子,因此他并没有留下太深的印象。
当平凡第二次问起此人是谁,郭兰才从失神的状态下恢复过来,道:“你不认识吗?这是你的继任,侯卫东,现在的沙州市副市长。”
经过提醒,平凡似乎才回想起当初那位祝焱身后的年轻人,感叹一声:“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四五年,如今是年轻人的天下了,侯卫东是岭西的后起之秀,能短时间走到这一步,很能干的年轻人。”
郭兰心神又被侯卫东所扰,虽然坐在了上海的餐馆,思绪却回到了在**时期的沙州大学,两人躲在小屋里吃着午餐肉,那滋味令人无限回味。想到了小屋的味道,再与平凡坐在明亮的餐厅里,就觉得索然无味。
她暗自想到:“侯卫东这时在做什么,会想着我吗?”转念又道:“想着我又如何,这终究是一段见不得光的感情。”
此时,侯卫东刚刚吃过晚饭,正在学校校园里散步,省委党校建校时间与岭西省城的时间几乎一样,校内绿树成荫,从高楼上往下看,校园全被绿树覆盖,这是一笔来自前辈们的遗产。
吃过晚饭,行走在绿树之中,侯卫东就如卢梭一样,有漫步者沉思之感,思绪在林间游走,安宁而深远。
走到七点,他才踱回到了寝室,等着段英过来谈事情。
段英调到岭西日报结婚生子以后,两人的关系便正常化了,偶尔还打个电话,通一通信息,这一次国内经济学家到岭西搞调研,宣传部门高度重视,电视播放了座谈会的新闻,省台还抓紧时间做了两个专访,岭西日报还觉得没有挖够,就想约参会人写几篇深度的文章。
段英来自沙州,又正好负责政经的版面,便被老熟人王辉点了将,要求她来负责侯卫东的约稿。由于时间来得急,因此约定晚上七点见面。
吃过饭,抱了抱儿子,段英亲着儿子粉嫩的脸,道:“乖宝宝,等妈妈回来。”她又对站在窗前剪花的丈夫道:“我去省党校,报社有一篇约稿,我得与侯卫东联系具体交稿时间。”
虽然与侯卫东实现了关系的全面正常化,她还是在衣柜前踌躇片刻,挑选了一件紫色的长裙,又化了淡妆,这才提着包,开着车直奔党校。”
进了屋,桌前已呢一杯热茶。侯卫东打量了段英一眼,道:“你越来越有气质了。”
段英也打量了侯卫东一眼,这才笑道:“一般情况之下,当赞美女人气质超好之时,就说明女人的相貌不怎么样,若是连气质都谈不上,就只能称赞女人性格好了。”
当年,段英彷徨于益杨县绢纺厂之时,侯卫东正在上青林苦闷着,两个青春期的青年人在益杨相遇,彼此给予了对方**和心灵的双重安慰,这一段历史成为了两人青春期苦涩又激荡的回忆,两人互相成为对方青春的回忆。
“当年你在上青林开石场,谁也没料到十年后就成为了沙州市最年轻的副市长,真金不怕火炼,这倒是一句真言。”喝着益杨上青林的绿茶,段英有些感慨。
侯卫东没有过多的回顾历史,闲聊几句,道:“你这么着急找我,有什么任务?”
段英这才将往日的情怀扔在一边,道:“宣传部开了会,要求借着吴敬琏等人到岭西调研的东风,认真研究岭西发展战略,这是摆在省委面前的发展课题,你参加了座谈会,老总想约你写一篇稿子,而且要在近期刊出来,趁着吴敬琏热度未消。”
侯卫东即将成为省政府副秘书长,如果能在即将进入省政府之前,在省报上发表一篇有份量的文章,无疑能增加自己的份量。
“我愿意写这篇稿子,只是我的理论功底还存在着欠缺,毕竟这是在全国发行的大报,若发的文章狗屁不通,丢我的脸是小事,丢了岭西日报的脸。”在段英面前,他还是实话实说。
段英既鼓励又激励道:“你的实践经验这么丰富,只要把心里所想整理出来,稍加提炼就是好文章,我相信你一定写得出来。再说,你若写得确实不好,还有主编把关,你写不好,最多就是不发出去,不会丢丑的。”
明知段英是激将,侯卫东这时也就不谦虚了,道:“既然要写,就要写好,这几年我还是有些感受,写出自己的感受,创新理论谈不上,至少是对沙州经济发展的个人总结,我相信具有一定的价值,不会是空洞之文。”
两人商议了大致的选题,八点钟,段英完成了任务,告辞而去。
“你别送了。”
“送一送何妨?”
段英一笑道:“你变了,又没有变。”
“此话怎讲?”
“你比当初在上青林工作的时候,沉稳得太多了,但是内在的不服输劲头没有变,还是不怕事不服输的疯子。”
其实,段英的变化远远的超过了侯卫东的变化,她以前是绢纺厂带着忧伤的化验员,成天为自己的饭碗担心。如今是省报著名的记者,只是她的成长过程中有着另外的隐情,侯卫东是心知肚明,因此他并没有多说,只是陪着她走在绿树之间。
穿过了树木,走到了大门口,侯卫东向着车上的段英挥了挥手,道:“代我问全家好。”
小车发动以后,很快就消失在了省党校。
接受了《岭西日报》的约稿任务,侯卫东高度重视,送走了段英,拿起笔来,胸中思绪万千,打开了电脑,却无法敲出完整的句子。
最后,在电脑前苦思冥想了一个多小时,他才打出了一个写作提纲,初步列出了需要查找的原始资料。
写作,一向是侯卫东的短板,在当周昌全秘书之时,几篇重要文章都是假借省报王辉之手,此时的约稿再请王辉执笔就太可笑了。而且,即将成为省政府副秘书长,在文字上欠缺或许就会造成某种被动。
因此,他对待这篇文章就拿出了“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的劲头,要写出一篇货真价实的文章,要证明自己也能写大文章,并将此作为成为省政府副秘书长的敲门砖。
第二天,侯卫东上完课以后,来到了图书馆,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借阅从2000年以来的半月谈。半月谈是发行率很高的官方杂志,里面详细记录了近三年的政策变化。他原本是想看一遍《岭西日报》的社论,可是三年来的社论着实不少,因此他还是选择看半月谈。
鲁军过来串门,看到装订成册的几套半月谈,奇怪地问道:“卫东,你搞什么名堂?要钻研理论,半月谈深度不够。”
侯卫东道:“先抽个一、两天时间看半月谈,然后再把岭西日报近三年的社论浏览一遍。”
“你想研究什么?”
“我想写篇关于沙州国有企业发展的文章,先了解些政策,再动笔,鲁主任,你是专家,这是我的基本提纲,你给提些意见。”
鲁军接过提纲,立刻就笑了起来,道:“原来你也接到了岭西日报的约稿,王辉找过我,也让我写一篇。”
侯卫东来了兴趣,道:“你主要写什么?我们先交流,另撞车了。”
鲁军道:“我们的侧重点不一样,我重在理论性,你是拿沙州作为一个标本来解剖,我认为你的写法更有针对性。”
与鲁军谈完,他的思路又进一步明晰了,可是还觉得很浅,于是给老领导周昌全打了电话。
周昌全听闻来意,道:“这篇文章你一定要写好,可以先写一个稍详细的提纲,让楚休宏过来取,我看完以后,再给你提意见。”
将提纲交给了周昌全以后,侯卫东再给段穿林打了电话,希望听一听他的看法。
他打定主意,要让这篇论文显示出省政府副秘书长的水平,否则始终上不了档次。
第七百三十三章新生活(下)
大学毕业以后,侯卫东井后当讨两茬秘书。可是,划卜乃然是他的短板,这一次即将走上省政府副秘书长的工作岗位,他就主动向神奇的方块字发起了挑战。
方块字之所以神奇。是因为它持久的生命力,从出土的竹简可以看到先人们的思想,历经了多年,没有多大变化的方块字仍然能够准确表达现代人的思想,而另一个国际语言英语,百年前与现在已有极大的变化,而且英语词汇仍然在以惊人的速度在增加。
侯卫东对着稿纸苦思。思路却想到了英语和汉语的区别,想起了记英语单词的痛苦经历,从他个人观点来说,英语的生命力绝对逊于汉语,理由很简单,因为掌握了几千汉字,几乎就能阅读最高深的汉语言作品,而想读懂最高深的英语方作品,恐怕得有数万以上的词汇量。
将思路从英语和汉语的比较中回到了现实的稿件,侯卫东又盯住了稿件。
他的选题是《市属国有企业出路在何方》,之所以有这个选题是他从实践中得来的感受,他认为:市县级政府完全没有必要做企业的事情,市属国有企业应该全部改制。
现实依据是;市属县属国有企业大面积亏损,而且回天乏力,不改制,市属县属国有企业必将资不抵债,工人生活无着落,最终结果就是引起社会动荡。
理论依据是:一是党的十五大报告中已经解决了所有制的问题,提出了混合所有制的观点。提出了选择什么样的的公有制实现形式。标准是三个有利于,提出了股份制有利于生产力的发展,资本主义可以用,社会主义也可以用,提出了不分姓公姓私,依法对各类企业予以保护、监督和管理。
二是国家实施的抓大放小策略,依据十五大的说法,国有经济起主导作用主要体现在控制力上。只要国有企业牢牢控制着国家经济命脉,发展非公有制经济就没有危险。
得出的结论:市属县属企业全部改制,政府做政府的事,企业做企业的事。
侯卫东理清了思路以后,咬了几天笔杆子,终于在七月十日完成了总数在四千字的文章。文章写成以后,左看右看,他还略为自得:“没有想到老侯也能写出理论结合实际的文章。”
放下文章,他看了表。步行到省政府门口,在今天他接到了小佳的电话,说是蒙厚石要来给省长朱建国过生日,主动特意邀请了蒋笑和他们两口子。
“不知周昌全是否参加今天的晚餐,如果他也来参加,看到我来了,心里会不会有其他想法?”在官场,秘书往往被打上了某一派的标志,侯卫东是典型的周派人物,他尽管是参加省长朱建国的生日晚宴,也得考虑周昌全的想法。不过,蒙厚石主动发起了邀请,他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
站在门其正在想着这些微妙的关系,省政府办公厅副主任石小磊坐着车经过大门,他将车停了下来,摇下玻璃窗,道:“侯市长,等人吗?”
“老婆要来。”
石小磊笑道:“兄弟媳妇是来查岗,看来不放心老弟。”
侯卫东回答了一句老生常谈:“老婆不来是放心,老婆来了是关1心。”
石小磊哈哈大笑,道:“看来老婆和领导差不多,都得用手来哄。”又道:“老弟。找个时间约周省长一起吃顿饭,给领导汇报工作。”
这一次省政府调整幅度不小,按照新调整的分工,周昌全所管的事其实就是常务副省长管的事情,石小磊见周昌全有进入省委常委的可能性,便有心为周昌全服务。他虽然是办公厅党组成员,却暂时靠不拢边,得知了侯卫东的背景以后,他便想利用这条线与周昌全搭上关系。因此他才在学校门口停留了下来。
石小磊的小车刚刚开走。小佳的那辆蓝鸟车就出现在视线范围内,这辆蓝鸟也有些年龄了,可是保养得好,还是很新,就如那些保养得很好的少*妇一样。
下车的人除了小佳。还是嫂子蒋笑、侄子侯大个子。以及秘书长蒙厚石。
“秘书长,欢迎。”由于有蒋笑和蒙厚石的双重关系,侯卫东对蒙厚石这位老前辈很是看重。
蒙厚石下了车,活动了筋骨,道:“到你房间坐一会,不坐车了,我们走路,看着省党校的大树,亲切啊。
当年我和建国一起到省党校培刮过,他当了省长,我成了退休老头。”
官场就如人生,关键是一步如果出了差错,也就要步步出差错,关键的一步没有跟上,就会步步都要慢上一个节拍。所以,每到关键时玄,有竞争能力的官员们便会如饿狼一般,奋不顾身地扑上去。
在某个省级单位,曾经同时招进来一批优秀的年轻干部,这批干部太优秀,因此都有提拔的可能性,所以当单位空缺了几个处级岗位以后,这一批优秀的年轻干部便使出了浑身解数,车走车道。马用马路,展开了一番激烈的争夺战。当硝烟落下之后,胜利者只有那么几位,而友情和温情则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蒙厚石与侯卫东走到最前面小佳、蒋笑两姑嫂则走在后面,前面的人谈事,后面的人说小话。
蒙厚石道:“今天晚上建国过生日,我每年都要参加的,森林也要参加,这一次,你们和蒋笑也跟着我去。”
侯卫东已经知道此事,显得很平静,因为要谁参加省长的生日宴会,绝对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他实在没有想通为什么朱建国同意请自己夫妻俩一起来参加宴会。
“能参加朱省长的生日晚宴,我很荣幸。”
“建国还是很低调的,每次过生日都是我把他拉出来的,今天我们约好了,没有请外人,都是亲朋好友,我先到你这里坐一会,等到五点半钟,再到静园他如此说法,已经将侯卫东列入了亲朋好友的行列,那个静园,是省内著名企业的后花园,也是朱建国平时休闲之时常去的地方。
进了小屋,侯卫东连忙端茶倒水小佳从手提袋里拿了水果,嗔怪地道:“我就知道你没有水果,还得从沙州给你带来。小,
蒙厚石虽然与朱建国是老友,却也没有贸然带着蒋笑与小佳去找朱建国,而是在省党校暂时休息,然后等着一起到静园吃晚饭。
聊了一会,侯卫东心里记挂着稿子,主动请教道:“小秘书长,您看一看我这一篇稿子。有问题没有?”
蒙厚石闲着无事,客气两句以后,便接过了稿子。他看得很认真,看完以后,将稿子放在桌上。道:“卫东,稿子不错,是一篇优秀的毕业论文。
“写是写完了,心里还不踏实,秘书长帮我提点意见。”
蒙厚石摘下眼镜,道:“我要提两个问题,第一个,文章中的大部分观点我都同意,可是我认为全卖光还是太偏激了,诸如天燃气、自来水这些关系到万千家百姓的企业,还得由国家来控制,这些公益产品是生产生活的必需品,必须得掌握在政府手里,这是对沙州人民负责,也是对企业的制约
侯卫东反问道:“公共产品就不能由私人武松营企业来经营?”
蒙厚石道:“我觉得还是由政府来经营公共产品更稳妥一些。作一个不恰当的例子,如果由私人经营自来水,那一天质量不合格,引发了事故,必然会涉及到很多人。私营企业能承担这个妾任吗,况且,我们的政府绝对不能将主动权交到这些企业手里,这也是枪杆子理论在生产生活中的应用。小,
“卫东,要记住,革命不是请客吃饭,即要讲人权,又要讲手段,手段就是策略,否则怎么能够保持全社会的稳定,不稳定,受苦的还是人民。从这个角度来说。国家必须要掌握经济命脉。”
侯卫东点了点头,算是对蒙厚石的看法表示了一定的理解,道:“看来对公共产品还得另外界定,让我仔细考虑。秘书长,你刚才说的是第一个,那么第二个是什么意思。”
蒙厚石这前几十年经再过共和国的风风雨雨,未必比侯卫东聪明,但是看的东西绝对比侯卫东要多一些,特别是经历过文革时代。对国有这两个字很敏感,道:“从文章里我看得出来,你是彻底的卖光派,这个卖光派是要被骂的,对下,涉及到全市不少老百姓,稍有不慎,就会引起风波,对上,还是理论界的风险,理论界素来对国企改革有争议的,你这种副厅级干部,实在没有必要凑这个热闹
说到这里,他回想起文化大革命无限上纲的做法,不禁有些不寒而栗。“我再问一句,这篇文章是用来作什么?如果党校的毕业论文小那就没有什么。”
侯卫东实话实说,道:“这是岭西日报的约稿。”
“如果是用在报社,我建议你要慎重,这篇文章很容易被扣上国有资产流失的大帽子。往深里说,你这是挖社会主义墙角,是西方**势和平演变的一部分。”
侯卫东确实没有想这么深。道:“这就是一篇关于国有企业改制的文章而已,不至于上升到政治高度吧。”
“你错了,理论向来都和权力联系在一起的,谁掌握了理论,谁就掌握了权力,在文革里表现得很淋漓
小佳和蒋笑坐在角落里。两柚姓关系倒是不错,也不知说到了什么话题,“咯、咯”笑个不停。她们是女人,交谈的内容更多是风花雪月,对于蒙、侯两人这类交谈,即没有能力也没有兴趣。
对于侯卫东来说,他一直认为蒙厚石就是人脉关系厚重的秘书长小今天一番谈话让他有些刮目相看。想了想,仍然坚持道:“关于公共产品的内容,我还得认真修正。至于是否被扣帽子,我认为无所谓了,毕竟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了,没有以前那么严重
见集卫东有主见,蒙厚石也就不多说了。
等到了五点钟,侯卫弃和蒙厚石等人一起来到了静园。
进门,就见到沙州市委醉书记杨森林正在钓鱼,他见到来人,道:“蒙叔,你来了。”
又对着侯卫东点头,道:“卫东,你好。”
侯卫东见到了站在小池塘边钓鱼的杨森林,表面上大家客气又亲热,冉内里却稍稍觉得有些不太自然。
杨森林来利益杨当县委副书记之时,侯卫东还是益杨开发区主任,如今一人是市委副书记,一人是副市长,也算是颇有渊源。另一个方面,尽管两人认识近十年。颇有渊源,可是关系却总是不咸不淡,谈不上密切,也没有矛盾。如今,两人因为蒙厚石的原因而走到了一起,真是山不转水转,有些人。有些事,在未经历史时还真是难说。
而杨森林看见侯卫东。心里又是另一番滋味,朱建国在他眼里就是伯父,也是属于自己的一块地盘,如今年轻气盛的侯卫东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撞了进来,这让他有些郁闷。
不过他还是很理智,能和侯卫东搞好关系,也不是一件坏事,所谓政治,就是将敌人越弄越少,将朋友越弄越多。
第七百三十四章靶子(上)
省长朱建国在岭西就是明星脸,普通老百姓绝大多数不认识居委会主任,但大多数都见熟了朱建国的长相。如此一来,微服私访就成了困难之事,或者说是一种奢来
在当今的政治理念之中,清官意识早已经成为了被批判的对象,但是在人群中仍然有着对清官的集体潜意识,既然拦不住快速飞驰的轿车,到固定的衙门去喊冤也就不失为一种选择。如今上访群众喜欢跑首都,除了现实的政策导向之外,也还有着文化渊源,而且这种文化渊源更加久远,更加具有生命力。
朱建国进入静园之时,将寻常的西服脱掉,换上了没有标牌的茄克
在岭西,大公司老总们在闲时喜欢穿唐装,以示高雅,而高级领导反而不太喜欢在公共场合穿唐装。更喜欢用休闲茄克。
朱建国见到侯卫东,第一句话就是:“侯卫东,最年轻的县委书
侯卫东此时已经没有了第一次见高志远那么激动,他内心平静,表情却如春天般温暖,当朱建国伸出手来之时,他上前一步,微微弯腰,双手握住了朱建国宽厚有力手掌,道:“朱省长好。”
他没有在私下接触过朱建国。因此还采取了观其言察其行的态度,恭敬有加,却张驰有度,并没有过于亲密和讨好。
蒋笑道:“朱伯伯好。”
朱建国上下打量了蒋笑,道:“你这丫头,怎么不到省城来。我又不是座山雕,你怕什么?”
蒋笑小时候长期在蒙家出入。与朱建国甚为熟悉,只是朱建国调入省城以后,才渐渐少了接触,她在读幼年之时,看了林海雪原,就叫朱建国为座山雕,当时朱建国已是县委书记了,为此,蒋笑还挨过打。此时,朱建国提起了旧事,让蒋笑忘记了站在面前的是省长,仍然是以前的朱伯伯。
朱建国的爱人是岭西一所重点中学的校长,挺严历的老太婆,伸手取出一个小盒子,道:“这是一套小银器,给我侄孙子。”
蒋笑打开了盒子,皂面是一个银手镯和一个,银项链,项链是小侯卫国的生肖。这种礼物,是岭西寻常人家互赠的礼物,但由省长夫人送出来,在侯卫东眼里自然有更深的含义。
杨森林与朱建国关系又不一样,他并不急于上前打招呼,等到大家寒暄得差不多了,才凑上来,喊了朱伯伯和阿姨。
蒙厚石是这场好戏的导演,在现行体制之下,他已经退出了历史舞台,过着舒适的生活,如一个隐士,可是在他的内心深处,仍然有所不甘,这种不甘深埋于内心深处,甚至他本人都没有认识到。
他对于侯卫东有一种偏爱。相较于杨森林,侯卫东更加草根,要加富于传奇色彩,不知不觉中,他将自己的不甘和梦想投射到了侯卫东身上。今天朱建国过生,他就将侯卫东也约了过来,当然,提前也给朱建国说了此事。
进入了静园,就是家宴了,蒙厚石对侯卫东道:“会打双扣吗?”
此时有朱、蒙、杨、侯四个男人,打双扣自然就是四个人打,打双扣的过程就是加深认识的过程。而且这个过程将很自然。
对于蒙厚石的提议,侯卫东心领袖会,道:“当过乡镇干部,怎么不会存双扣。”
“技术如何。”
“还行吧。”
蒙厚石笑道:“你们两个小年轻陪我们打一局,但愿小侯的水平也不错,否则没有意思。”
经过蒙厚石这么一说,侯卫东大致判断出了朱建国的性格:“这是一个典型的出生于解放初期的干部,经历过文革,从基层一步一步升起来,这类人性格颇为复杂,即有造福一方的宏愿,又因为文革经历而擅长于斗争。”
“这一类人走上高位以后在金钱上容易走极端,或者是极端贪婪,或者是两袖清风。从打牌的方式看。朱建国和周昌全都属于不贪之。
侯卫东想到了这里,偷眼看了朱建国一眼,朱建国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似乎与现场的人和事根本没有关系。
服务员摆好了小方桌,打开了新扑克,四人就坐上了桌。朱建国坐了桌子,习惯性地伸出了宽厚的手掌,将扑克握在了手里,哗哗地洗着,扑克就如年轻女子娇嫩的手,在一双宽厚手掌中扭来扭去,想挣扎,却是胳膊扭不过大腿,最终低眉顺眼地趴在桌上。
侯卫东细心地观察着朱建国的行为细节,暗道:“朱建国的权力欲挺重,是那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人。难怪能当上省长。”
摸牌之时,蒙厚石道:“你们两人就算把吃奶的劲使出,讥不一定能打讨我们两个老家攸。别让我们失
侯卫东丝毫不怀疑蒙厚石的话,只要在基层工作过的领导干部,都对双扣有所研究,便聚精会神地开始打牌。
果然,朱、蒙两人牌打得极精,只要出两三轮小就将对方的牌猜得**不离十,侯卫东和杨森林确实没有相让,却一直处于下凡
局结束。朱、蒙获胜。朱建国心情极佳,道:“先吃饭,吃完饭,再来打两局。两个小伙子打得不错,胆子也不小。哈哈。”
吃饭之时,朱夫人问道:“笑么妹,你家那位是刑警,刑警多危险,又长期顾不了家,干脆换一个岗位。”
蒋笑是由刑警调入出入境管理局,结婚前小她对当刑警的丈夫很是自豪,可是结婚以后。她时常在深夜里担心着丈夫的安危,感受自然不同,道:“侯卫国是犟拐拐,让他不当刑警,他绝对会跟我急。今天是在出发之时,突然发生了案子,才没有来成。”
朱夫人摇头道:“当刑警不好,太危险了,还是调一个单位,森林,你在管组织。想办法给妹夫调一个单位。”
杨森林看了蒋笑一眼,道:“调动工作简单,只要侯卫国同
蒋笑对侯卫东道:“卫东最清楚他哥的性格,把警察荣誉看得很重,调动工作很难。”
这时,朱建国突然说了一句。“这事简单,既然侯卫国是好警察,又是优秀刑警支队长,那就让他当分管刑侦的副局长。”说了这句话。他便闭嘴不言。
杨森林“喔”了一声,道:“知道了。”
蒋笑没有料到会是这个结局。有些惊讶,更有些高兴,她乖巧地道:“谢谢朱伯伯。”
吃过晚饭,侯卫东和杨森林又陪着朱建国和蒙厚石打了两局双扣,朱、蒙两人配合得极好,思维也很严密,尽管侯卫东和杨森林的牌技不错,手气不错。还是输了。
整个晚上,大家都专注打双扣,没有谈到,作上的事情,更没有谈到侯卫东将要到省政府办公厅任副秘书长之事。不过,经过一晚上的牌战,侯卫东明白。他算是通过了朱建国的目测。
回到了省荐校的寝室,侯卫东想着今天晚上的经历,尽管这是一个。极其有收获的夜晚,他仍然有些心有余悸。
伴君如伴虎。他当过县委书记和市委书记的秘书。以前凭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一路过关斩将,如今即将当上省政府副秘书长,反而感觉得有些怕惧了。
坐在沙发上。抽了一技烟,喝了几口清茶,他没有给大哥打电话,这等好消息,蒋笑肯定会迫不及待地给侯卫国打电话,用不着他浪费口。
正想着,侯卫国的电话打了过来,即将升官,他自然也挺高兴,只是最后说了句:“这是些什么事,我们刑警队冒着生命危险与犯罪分子搏斗。命远却是被你们这些官员所决定,想起来让人愤怒。”
侯卫东道:“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这是特例小全省有几个人的老婆敢叫省长为座山雕。就是嫂子叫这么称呼。”又道:“既然给了你这个位置,你也别客气,好好办点案子,也就不枉了这次提拔。”
“这算什么事。”
“你别在这里发牢骚了。你不当副局长。自然另外有人来当副局长,说不定比你要差许多,明白我的意思吗。”
侯卫国当刑警支队长,对警察管理体制小队伍建设以及刑侦都有许多感悟,此时突然获得了一个更大的平台,牢骚归牢骚,他还是摩拳擦掌,很有些劲头。
放下电话。侯卫东发了一会呆,才将费尽心血写成的稿子改了一遍,觉得没有什么破绽了,这才发了一个电子邮件给段英。
早上,他跑完步。刚才回到宿舍,就接到了段英的电话。
“卫东,稿子看了,质量很高,有理论有实例小应该是你对国有企业改制的总结性文章。”
侯卫东谦虚道:“我不擅长写文章,为了写这篇文章,很费了心
郭兰道:“我把文章送给了王主任,这一次组稿。他要审。”
十一点,侯卫东接到了王辉的电话,王辉道:“卫东老弟,我看了文章。写得很好,但是有些问题,我要当面同你谈。”
“有什么问题?”
“问题倒没有。只是,目前国有资产流失的问题被炒得很热,你这文章一出,我担心会成为靶子。”
“有这么严重。
王辉道:“有些事情你不了解,我们见面谈。”
第七百三十五章靶子(中)
下课以后。专出教室。只觉烈日当空,水泥地面卜冒着侯卫东额头上的汗水瞬间就流了出来。
到了车库,奥迪车内温度至少有五十度,开门之后就有一股热浪扑了过来,打开冷气,过了好几分钟。侯卫东才坐进了小车里。
来到了“沙州印象”餐馆,见王辉正在与老邪说话,老邪拿了一把大蒲扇,正在卖力地扇着,王辉白衫衣上已经湿了一片。
“老邪,你搞什么名堂,站在门口不进屋
老邢看到侯卫东进屋,叫苦不迭,“老弟,是生意没法做了小三天两头停电,温度这么高,客人都不来了
王辉在沙州印象吃过好几顿饭。与老邪也熟悉,道:“老邪,现在全岭西都在电荒,岭西电力严重不足,只能分片区拉闸限电,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老邪叹气道:“这一条街道没有什么重要政府机关,因此三天两头停电,如果钱书记和朱省长住在这附近就好了。”
侯卫东近期住在省党校。平时出入都在有档次的地方,虽然知道电力紧张,却没有想到紧张到了这个地步,笑道:“以前没有空调一样过,热点就热点,弄几样辣点的菜,我们来以毒攻毒。”
“我安排了麻辣编鱼,还有风干鸡,都是老弟的保留菜
“今天就以毒攻毒,多放辣技和花板,出一身汗水,也就通透。”
由于没有电,沙州印象餐馆罕见地只有侯卫东和王辉两个人,他们为了凉快,将桌子放在了大厅,然后房门打开,风便流通起来,稍稍让人感到凉快。
喝着冰镇啤酒,侯卫东发了问:“王主任,你说为什么会电荒?这是普便现象还是偶然现象,与当前的经济有什么联系?”
王辉在秃顶上冒着些汗珠。一滴一滴往下流,他干脆就将衫衣脱了下来,只穿了一件背心,这个打扮就和大街小巷的普通劳动大众相差不多。
他喝了一口冰镇啤酒,道:“电荒与重工业化和地产热有关,不仅是岭西,上海、广东、江苏和淅江,甚至媒炭资源丰富的山西,同样出现拉闸限电的尴尬,主要原因是钢铁、化肥、水泥等重点耗煤行业持续发展,带动用电负荷和用电量节节攀升。小。
这时,老邢亲自端着一个大盆子走了进来,道:“两位领导小这是酸菜水米子,汤鲜肉嫩
喝着酸菜汤,品着细嫩的大河鲜鱼,侯卫东感受到了一片火热,这和当前的经济形势是息息相关的。
从2奶年开始,国内经济内外俱旺,无比繁荣,与此伴生的是对上游能源的空前饥渴,上青林火佛煤矿猛然间变成了一个制造钞票的怪兽,从一月到八月,侯卫东数钱数到了手抽筋,他不止一次给父亲侯永贵打电话,让他控制一下进度,别光顾着赚钱,还是得注重安全。
侯永贵基本上住在了青林火佛煤矿,他每天早上起床,就能看到一辆一辆的运媒车等在矿上,无论他走哪里,总会有无数香烟和香烟后面的笑脸,作为曾经的派出所所长,现在火佛煤矿一把手,他清楚地知道,大家尊敬的并非他本人,而是掌握在手的煤炭,他皮笑肉不笑的接过烟,巡走在黑乎乎的矿上。
先当兵,又当了公安一辈子都在阳气极重的部门,这让侯永贵带着些霸气,而司机们多是行走江湖的老手,俗称十个司机九个坏,还有一个偷油卖。此时老公安霸守着火佛,正好是一物降一物,火佛一片祥和,没有打架,没有偷盗。
有的司机在等着装蝶之时。闲着无聊,聚在一起小赌几把,侯永贵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听到王辉议论起国内经济形势,侯卫东不由得想着父亲退休以后散发余热的劲头,心道:“学经济不必钻在大本理论中去,生活处处都是学问,衣食住行皆是经济学1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老邪的沙州印象和青林镇的火佛煤矿之间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两人从用电谈起,很快谈到了侯卫东的新稿子。
“你的稿子我看了,总体上没有问题,从你的稿子看得出来小你接受了吴敬链的一些思想。国有企业改制是一个敏感话题,有太多针锋相对的观点,而且每一种观点都代表着背后的势力,所以你这篇文章,有可能会受到攻击
侯卫东一直在基层务实,虽然从上青林以来就喜欢读报纸上的社论,可是他毕竟长期在基层工作,和从事理论界的知识分子有着本质的区别,对于这里面的争端也不甚了了。
“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将实践中的所思所想提炼出来,如此而已。”
“对。就这么简单。小,侯卫东口里说简单,暗地里也下了大量功夫,他又道:“王主任,你注意到国务院的动作没有,今年三月,大家在抗击非典之时,国务院宣布成立了国有资产管理委员会,集合了原中央企业工委、财政部、国家经贸委和国家计委等部委对国有企业的管理职能。国资委直接管理的中央直属企业达到近两百家,这就是大家称的中央军。大多数是垄断企业。小。
王辉聚精会神地听着。
“国资委的成立有相关政策的出台,意味着什么?”侯卫东反问了一句。
“意味着行么?”
“意味着格局调整,大型国有企业全盘控制上游的垄断型行业,而轻小、集、加为特征的民营企业在产业下游的则处于完全竞争领域,市属企业主要特点是什么。”侯卫东掰着手指,道:“轻、小、集、加。这就是沙州市属企业的特点,与民营企业高度重合,所以我认为可以全部改制。小,
讨论了一个小时,王辉被说服了,道:“稿子水平倒是够发表水平了。与吴敬链的思想也接近,不过,你要做好受到攻击的准备。”
在八月底,侯卫东的稿子顺利发表。
他的文章经过删节以后,发表在了《岭西日报》上,虽然经过删节,可是其精神全部表达了集来。
由于非典影响子省党校的课程小因此从6月重新开学以后,课程安排得很紧。安排了十天休假,然后在九月份继续上课。
侯卫东的文章发表以后,原本以为会受到攻击,不料文章发出以后,除了小佳打来电话祝贺。如石落大海。没有激起半点波浪,这反而让他感到有些失落。
而调入省政府任秘书长一事,说了有两个月的时间了,却一直没有正式下文。这让侯卫东增加了一些忐忑不安。
岭西官场就如雪人,温度稍有变化就会变形,侯卫东在任周昌全秘书之时。见过太多的临时变卦之事,就算正式文件制作出来,只要没有发出来,仍然有翻盘的机会所以江湖中言,只有正式任职文件发出来以后。才能算正式任命。
11月2日。省党校准备了一次视察活动,全体市局级干部班一起到了铁州。深入铁州的田间地头,视察铁州提出工业发展。并在铁州开了一次座谈会。新任省委副书记高其云发表了“牢固树立科学发展观,积极探索符合实际的发展新路子,努力走出一条生产发展小生活富裕、生态良好的文明发展道路。”
在座谈会上,侯卫东想到了两个问题,一是高义云升官以后,谁来当省委组织部长,二是什么是科学发展观的真正内涵。
这两个问题都暂时无解。
11月3日。侯卫东突然接到了段穿林的电话。
“侯市长,你的文章被批了。”
“什么。被批了,被谁批了?”
“飞月刃日,在首都召开了一次国有资产改革工作会,将你那一篇稿子当成了靶子,被列为了重点批判对象。”
段穿林顺手将一份杂志拿到手中,念道:“国企产权改革实际是国有资产的廉价大转移,是把五十年来职工用心血与汗水积累起来的国有资产转移到极少数权贵手中,一些官员与企业家合伙盗窃国有资产,最近,有一位叫做侯卫东的地级市副市长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在一份省级党报上发表了贱卖国有资产的宣言,他恨不得将所有资产全部转移到一小部人的手中。”
侯卫东自嘲道:“呵,还点了我的名字,这下我在全国范围内出了名。”
段穿林道:“你别小看了这些人,在现实中,理论总是为了现实服务的。你被人点了名,不是好事。小,
聊了几句,侯卫东放下电话,突然间心神不宁,暗道:“我是不是办了一件蠢事,为了一张投名状,真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
转念又想到日收斗金的煤矿,他忍不住道:“真是傻,自己开了煤矿,又有石场,还写什么国有企业改制文章,这不是无事找事吗。
“前几天到底在想什么,难道被猪油蒙了心。”
“做人一定要低调,老人家说得好,韬光养晦,办好自己的事才是正道。”
在房间里转了几圈,侯卫东想了想“每临大事有静气”的定心剂,一咬牙齿。恶狠狠地道:“文章已经发表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总结经验,人死乱卵朝天,不死万万年,怕个属。”
第七百三十六章靶子(下)
接了段穿林的电话,侯卫东特意地在党校图书馆去找了那份“XXX思想”的杂志,看过杂志,他骂了一句:“操,龟儿子。”还书之时,他问图书馆的服务员,道:“这本杂志借阅的人多吗?”
服务员知道眼前之人是市局级班的干部,态度自然不错,道:
“这杂志是赠送的,基本没有人借阅,这一期,你是第一个借阅的。”
听说影响范围如此之小,侯卫东也就不在意了,暗道:“见怪不怪,其怪必败,这等自我欣赏的小杂志,只有少数专业人员会看,不理也罢。”
侯卫东的想法确实挺有道理,十天过去,到了九月中旬,这篇杂志就被束之高阁,没有人再理会了。
九月二十日上午,侯卫东接到了通知,在下午两点陪同周昌全到省民政厅听取工作汇报。在往常,周昌全有事找侯卫东,都是由楚休宏打电话,而此次是由省办公厅直接打的电话。
他挂断电话,暗道:“以前楚休宏打电话都是私人关系,这次看来是公事公办了。”想通了这一点,他对于进入省政府又增加了信心。
当省民政厅办公室看到了省政府办公厅传过来的名单,几个人就凑在了一起,开始议论了起来。此时,侯卫东的身份仍然是沙州市副市长,陪同副省长到民政厅去听汇报就显得不合常规,“侯卫东是沙州副市长,怎么会陪着周省长到厅里来,这种陪法不太对啊,肯定有名堂,莫非他要到省政府来工作吗?”
另一名女干部是从沙州民政局调到省厅来的,对侯卫东情况倒是挺清楚,道:“侯卫东以前是周昌全的秘书,现在是沙州副市长,他曾经是全省最年轻的县委书记,最年轻副市长,在沙州很牛的,也是我们广大机关女青年的偶象。”
几位年轻干部议论了一会,他们在省级机关锻炼了好几年,识人见人的本事都不差,一份名单,就让他们看出了一玄机。
常务副厅长黎洪与几位年轻干部比起来更是老狐狸,他掌握的资讯更多,看了一眼通知,便看出了其中关键,道:“省政府副秘书长现在还空缺着,很明显嘛,这位副市长十有八九要调到省政府,你们打座牌时要注意排序,要把侯卫东按照省政府副秘书长来对待。”
中午一点三十分,省办公厅派车来到了党校,接到了侯卫东。恰好此井,省办公厅副主任石小磊开着车出门,见到了办公厅的车,便停了下来,问道:“小陈,你怎么在这里,等谁?”
石小磊在是办公厅副主任,管着这些司机,小陈就拿着烟,下了车,来到石小磊窗前,道:“我来接侯市长,然后陪周省长到公安厅。
听了此事,石小磊马上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省政府如今还缺两名副秘书长,目前虽然还没有任命,可是竞争对手无处不在,侯卫东作为周昌全的原秘书,沙州的副市长,具有极强的竞争能力,今天陪着周昌全到公安厅,就是一个极为不利的信号。
他神情不宁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随手拿起了《岭西文摘》,这是一份在岭西发行量挺大的文摘类报纸,信息量比较大,视野也比较开阔。翻了几页,他突然被一篇小文章所吸引,上面有一句话:“……有一位叫做侯卫东的地级市副市长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
看罢文摘报,石小磊连忙到图书馆里去找《岭西日报》,很快就找到了侯卫东的文章。
“侯卫东这家伙不简单,能在岭西日报发理论文章,有资格当副秘书长。”
“文摘报有些意思,居然直接点了侯卫东的名字,看来文摘报的立场也有自己的立场,不知朱省长是什么观点,如果观点与侯卫东不一致,那么他想进入省政府就不那么容易。”
“从这亡点来看,侯卫东是搬起了石头碰了自己的脚。”
石小、磊梳理了自己的思路,又借阅了整本的《岭西日报》,他想认真研究省长朱建国的观点,如果与侯卫东的观点相左,那么机会就来了。
同为党组成员,省政府办公厅副主任与副秘书长还有不小的差距,石小磊在省政府办公厅多年,他明白,仕途最关键的就只有几步,如果他混不上副秘书长,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再往上走的几率将变得更小。
古人云,一失足成千古恨,现代官场云,一步领先步步领先,一步慢则步步慢。如此形势,让石小磊在不自觉中变成一个灵敏的雷达,凡是有关官衔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而众多石小磊们最初是防御性自保,慢慢发展下去,就会变成了攻击性的自保。
侯卫东此时哪里料到背后会多了一双眼睛,他跟着周昌全来到了省民政厅,受到了厅领导的热烈欢迎。此时的他做惯了领导,早已见惯了各式欢迎,与省厅几位领导握了手,便按着座牌坐到了自己了位置之上。
民政厅办公室的同志坐在角落里,看着主席台上年轻的侯卫东,即羡慕,又嫉妒。
常务副厅长黎洪用普通话道:“欢迎尊敬的周省长、欢迎卫东市长等一行来省民政厅检查工作由于高厅长在国外出差,就由我来汇报执行《城市生活无着的流浪乞讨人员管理救助办法》的执行情办……第一,厅领导高度重办……”
在正式场合上用普通话,这是省政府定下的规矩,周昌全来视察,就是标准的正式场合,黎洪的普通话就如出土的文物,锈迹斑斑,让人觉得刺耳难耐,又充满了喜剧色彩。
至于内容,由于别志刚事件早就在全国引起了轰动,国务院制定了新的管理办法,省民政厅自然会认真执行,所谓检查其实并不是太重要。
在z奶年,别志刚是绝对舟新闻人物。
别志刚”男,27岁,湖北武汉人,200年在武汉科技学院艺术设计专业结业。他因未带身份证,被作为三无人员送往收容遣送站。当晚,剁因身体不适被转往广州市收容人员救护站。20日凌晨时多,别遭同病房的8名被收治人员两度轮番殴打,于当日上午0时2分死亡。
此次事件,经媒体宣传以后,导致了收容遣送办法的废除,《城市生活无着的流浪乞讨人员管理救助办法》取代了《城市流浪乞讨人员收容遣送办法》。
同时,媒体的作用进一步显露出来,特别是网络的力量得到了充分展示,侯卫东作为副厅级干部,虽然没有在网上发言,却时刻关注着别志刚事情的进展,可以这样说,他对此事的熟悉程序远远超过了正在汇报工作的黎洪,以及听汇报的周昌全。
他一边听着汇报,一边暗道:“以后当了省政府副秘书长,要时刻警惕着网络,网络的力量太大了,而网民素质差异太大,加上躲在屏幕后更容易暴露阴暗的心理,如果用得好网络,可以将好事办得更好,用得不好,则把小事变大,坏事变得更坏。”
汇报完工作,周昌全带着人去参观了几个救助站。一路上,报社记者和电视台记者都跟随前往,忠实地向全省各地发出了要做好救助站工作的信息。
吃过晚饭,侯卫东和楚休宏一齐将周昌全送到了小区。
“周省长,我在岭西日报发表了一篇文章。”侯卫东这才有机会向老领导汇报工作。
“嗯,我看到了,写得不错,符合沙州现实,也符合岭西的实际。
“我现在遇到一件事,跳思想对我的尖章进行了批评,还点了我的名字,我担心受到影响。”
周昌全脸色郑重起来,皱着眉毛想了一会,在门口停了停,道:
“别理这些事,恐怕等不到市局班结业,调令就会下来。”他又补充了一句:“以后多专注做实事,别在理论上较争,摸着石头过河,在河里是不能多说话的。”
听到了周昌全的态度,侯卫东心便静下来了,不再去想点名之事。
在上海,郭兰在宿舍里化妆,她已经答应要同平凡一起出去吃饭。
张永莉正准备写国有企业发展的论文,在图书馆借了一大堆资料,摆了满满一桌子,恰好翻到那本跳思想,这本杂志虽然发行量小,里面内容还是不错,她经常杂志里借一些观点出来。
“哈,哈,郭兰,你们岭西省被点名了。”
“点年么名?”
“你是否认识一位叫侯卫东的人。”
郭兰听到侯卫东的名字,手抖了抖,然后镇定地道:“侯卫东,你怎么知道他?”
“他被点名批评,说是伙同资本家瓜分国有财产。”
“有这样的事,我看看。”郭兰走到张永莉桌前,拿起杂志,站着认真读了读,脸色变得有些发白。
“你认识侯卫东吧。”张永莉看着郭兰的表情,有些好奇。
郭兰很委婉地道:“侯卫东是沙州副市长,分管南部新区,沙州大学就搬至南部新区。”说这话时,她脑中不由得浮现起那一串熟悉的电话号码。
平凡站在研究生大院门口,耐心地等着郭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