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十三章 小纸条事件
钱治国到了办公楼,却没有找到祝焱。
祝焱此时在正在政府常务会议室,参加与台商的洽谈会,这种洽谈会,原本就是政府的事情,祝焱可以参加也可以不参加,这一次洽谈会,他选择了参加。
等到将双方人员介绍完,祝焱作了一个开场白以后,会议就正式开始。
两个台商头发也梳得极为整齐,脸绑得紧紧的,完全没有昨日晚宴的温文尔雅,“鄙公司是一流的食品公司,这51%的股份是先决条件,否则我们不会到益杨县来,益杨县地处内地,交通条件不如苏浙。”
计委杨大金道:“益杨土产公司是国营企业,按照有关要求,益杨土产公司应该掌握控股权。”
“董事会认为,这是先决条件。”
这是台商和益杨政府的第一次谈判,双方都在试探着对方的底线,祝焱知道这种谈判一次解决不了问题,看了看表,正准备先告辞,侯卫东就走了过来,俯身道:“祝书记,纪委钱书记要汇报工作。”
祝焱也就趁机离开了会议室,看到纪委书记钱治国神情严肃,道:“老钱,到办公室去。”
看了纸条,祝焱夸道:“老钱,这事你办得好,迅雷不及掩耳,将证据掌握在手中。”
“益杨土产公司是我县最大的企业,作为了一个食品企业,这是了不起的成绩,如果土产公司保持着当初的发展势头。就算与四川地陵榨菜相比,也丝毫不会逊色,这是典型的公司加农户,对益杨县发展很重要,可惜,益杨土产公司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也就是几年时间。公司就到了破产的地步,这不仅仅是一个公司的事情,还涉及到数以千计的农户。”
说着这里,祝焱眼神凌历起来,“台湾企业想控股益杨土产公司,这事成不成行不说,只从这一点,就说明铜杆茹是个好项目。是有巨大市场的,这一次要一查到底,严惩不怠。”
他又道:“老钱,这事牵涉面广,随时向我报告。”
举报易中岭的信件年年都有。只是这些信件都没有具体内容。多数是出于怀疑。列举了现象,祝焱数次在信上签字。当然。这个字签得很原则。
钱治国作为纪委书记,知道了祝焱的态度。所以这次他看到了刘凯拿来地小纸条,就迅速展开了行动。
此事他也有顾忌,因为马有财与易中岭的关系非同一般。不过,在祝焱和马有财之间,他更加看重祝焱,祝焱是县委书记,货真价实的一把手,更为重要的就是祝焱不贪,就凭着这一点,他就应该把宝押在祝焱身上。
搜查中山东路115,是他作为纪委书记的职责,另一方面,是他向祝焱作的政治表态。
侯卫东毕业不长,虽然在乡镇办石场撞了大运,又在乡镇政府混了一段时间,可是论起玩弄手腕,他实际上见得不多,在青林镇,只有秦飞跃被排挤出青林镇一事,才有一丝阴谋的味道。
钱治国对于小纸条的决断,融合了他对益杨当前形势地判断,动了多少心思,侯卫东暂时还体会不到,在他眼中,钱治国就是一位大胆开展工作、勇于承担责任的纪委书记。
中山东路115,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二十来个纪委、检察院以及公安民警,迅速将大楼封锁、控制住,然后一间屋一间屋地搜查,最后,在三楼一个无名房间里,找到了一个保险柜,千方百计将保险柜打开以后,里面全是领导写的批条,重要的借据收条,还有两年的帐册,好几张条子里有县长马有财地签字。
检察院地人拿到这些东西,脸色就凝重起来,
柏宁副检察长看着这些字据,倒吸了一口凉气,暗道:“就凭这些东西,这已经够立案了,易中岭完了,益杨政府只怕也要地震。”
带队地刘凯想到了钱治国的交待,道:“既然已经够立案了,我建议直接将东西交给你们,作立案处理。”又道:“我马上向钱书汇报。”
钱治国接到电话以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赌对了,他立刻上楼到了祝焱办公室。
听说了查获了大量物证,祝焱双眉一挑,道:“同意纪委意见,此事就交给检察院办理
我地意见即要坚决,又要注重保密,这案子政策性比强,老钱要亲自到检察院去交待政策。”
他又道:“此事甚大,纪委、检察院有什么进展要随时报给我,侯卫东要主动参加此事。”
祝焱定下了调子,钱治国就带着侯卫东到了检察院。
检察长李度五十来岁,头发花白着,他到益杨不过两年时间,以前在沙州市检察院工作,道:“钱书记,检察院坚决按照祝书记地指示办理,检察院已经抽调了精兵强将,由柏宁同志为组长,根据掌握的线索,庚即开展工作,进展情况随时报告给纪委和县委。”
他见侯卫东坐在一旁,特别加了一句,“柏检要随时给侯秘报告。”
检察长、法院院长,都属于县级领导,李度说得如此客气,侯卫东就连忙道:“李检别这样说,折杀小侯了,我地任务就是了解案子的进展情况,其他事情我不管,我是学法律的,懂得办案规矩。”
钱治国补充道:“此事移交给检察院办理,案子的具体情况就不必报纪委了,等案子结束以后,将结论报过来就行了,纪委根据案件结论对相关人员进行纪律处理。”
李度心道:“钱治国这个老滑头,见案子涉及到马有财,就想上岸了。”口中道:“纪委还是要报的。”
他对于此事的复杂性也有心理准备,又吩咐柏宁:“柏检,以后就由你与侯秘联络,一定要及时、准确将案件的进展报告给县委,有了县委的支持,我们才能办好这个案子。”
钱治国宣布完政策,笑道:“我要先走,今天中午沙州市纪委要来人,小侯留下,听听案件思路以及进展情况。”事情到了这一步,钱治国的态度已经清晰地传达给了祝焱,也就是说,投名状已经交了出去,他不必过深地趟这一摊浑水。
李度挽留道:“钱书记既然来了,中午就在检察院伙食团用餐,我们班子跟你汇报工作。”钱治国打了个哈哈,道:“算了,我确实有事情,改天我们两人好好喝一杯。”
跟随着柏宁,侯卫东重游了检察院,他上一次是被带回检察院配合工作,经受了连续四十八小时审问,此时,阶下囚翻了身,他在检察院副检察长的亲自陪同下,到检察院来当特别观察员。
虽然是借着祝焱的权势,侯卫东还是感觉到了权力带给人的快感,他来到了柏宁的办公室,柏宁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打了一个电话,不一会,唐小伟出现在柏宁办公室前。
唐小伟从商检口中,早就得知了侯卫东成为祝焱秘书,此时骤然见面,他脸上神情颇为尴尬。
柏宁也知这段往事,也不点破,给两人做了相互介绍以后,道:“唐科长是检察院的办案能手,多年的先进工作者,这个案子就由唐科长具体办理,今天先由唐科长给侯秘汇报办理此案的思路。”
侯卫东谦虚地道:“柏检,千万别说汇报,我只是联络员。”
唐小伟还是按照给县委汇报的架式,将办案思路将了一遍。
侯卫东没有对办案思路进行评价,只是道:“祝书记特别交待,此事牵涉面很广,为了益杨的安定团结,此事要特别注意保密,办案人员要精选业务素强、政治觉悟高的同志。”
柏宁道:“此事李检已经交待了,这个案子除了给祝书记汇报以后,对外严格保密,采取单线汇报的方式。”
离开检察院的时候,唐小伟主动道:“侯秘来车没有?”侯卫东来的时候是跟随着钱治国,他道:“没有来。”唐小伟道:“我开车送你。”
在车上,唐小伟道:“侯秘,以前的事情实在对不住了,今天中午有空没有,我请你吃饭。”
侯卫东大度地笑道:“这叫做不打不相识,心意我领了,下次吧。”
唐小伟态度很诚恳,“我已经约了商局长,就我们三人,大家好好叙一叙。”
听说公安局商局长要出来,侯卫东点头道:“好吧,但是下午要上班,中午不喝酒。”
公安局长商光化、唐小伟吃过午饭,侯卫东就回到了想着商光化无间中说起“马县长对双规游宏很不满”,他暗自思忖:“从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不看,祝书记与马有财的矛盾很深,抓游宏、搞掉易中岭,矛盾似乎都指向了马有财。”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祝焱文质彬彬的,如学者一般,下起手来也真狠。”侯卫东跟随祝焱的时间并不长,他并不了解祝焱与马有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只是身不由已地卷入了表面平静却急流涌动的暗河,让他亦是暗自心惊。
祝焱按照正常工作节奏,一板一眼地忙着,上午与沙州老干部座谈,下午准备接待张木山一行。
益杨县委县政府搞了一个重点项目县级领导负责制,每一位县级领导都联系一个重点项目,上青林水泥厂工程被列为了益杨招商引资第一工程,县由县委书记祝焱亲自联系。
祝焱到岭西与张木山见面以后,两人基本上达成了共识,随后高副县长、杨大金等人与黄亦舒等人的谈判,摆在双方原本就不多的障碍已经被扫平,这一次,张木山带着从北京请来的专家再次实地勘查,这些专家与国家计委很熟悉,如果他们亦没有异议,水泥厂项目就可以进入实际操作阶段。
沙州市副市长刘传达也相当重视水泥厂项目,他带着沙州市计委的人,亲自陪同着张木山来到了益杨县。
按照潜规则。接待沙州副市长一级,县委书记一般用不着开到边境,但是祝焱考虑了一下,还是让老柳将车开到了沙州与益杨地交界处,礼多人不怪,何况刘传达主管工业,手里项目不少,在沙州几个副市长中。他也算是重量级人物。
到二点四十多分,沙州方向出现了三架小车,开在头一辆的正是刘传达的0照警用便车,后面则是张木山带来的两辆车。
刘传达军人出身,他与其他领导不一样,总是喜欢做到副驾驶的位置,远远地看见了等到交界处的警车,暗道:“祝焱这人是实干派。又懂得揣摩上意,家庭还有背景,这一次换届,往上挪一挪的希望很大。”
祝焱在车门口等着刘传达,当刘传达下车。两只有力的大手就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刘市长。我希望您每月都到益杨来视察一次。”
刘传达“呵、呵”大笑道:“祝书记。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每个月都下来。我手上可没有这么多好项目。”
众人皆笑。
祝焱与张木山也是紧紧握手。祝焱道:“听说庆达集团要建沙州分部。我建议就建在益杨,益杨地地价比沙州便宜不少。我们还可以优惠。”
张木山很客气恭维道:“一个地方的投资环境主要看领导的理念,有刘市长和祝书记这们的领导,我相信会有更多的企业落户沙州和益杨,分部落户益杨的事情,我也正在考虑之中。”
侯卫东站在祝焱身旁,脸上露出笑容,他也与张木山握了握山,然后随着祝焱走进了小车里。
前面警车开道,四辆小车就朝益杨上青林开去。
侯卫东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盯着前方熟悉的道路,思绪却集中在后座的祝焱身上,“祝焱到底是怎么一个人,为什么我看不透他?”
带着这样地疑惑,车子很快就到了上青林铁肩山,五辆小车停在公路边,引来了周边居民的围观,一些小孩带着灰黄土狗,就在车边跑来跑去。有几个看热闹的妇女认得侯卫东,其中一个就喊道:“侯疯子,你们来干啥子,是不是要来开厂,先开一个后门,以后我要到厂里来上班。”
一人带头,其他的人乱纷纷地喊:“疯子,这次是不是要占地,我们后山的竹子、桃树都要算钱。”
祝焱见这些妇女吵得热闹,对身旁地侯卫东道:“侯卫东在上青林呆了多久,你很有威信吗?我看你比镇里干部还有人缘,以后在这里建厂,遇到纠纷就由你来处理。”
侯卫东道:“我以前就是上青林地驻村干部,山上转来转去就只有这么大一块地盘,大家都很熟悉。”
一行人就朝着铁肩山纵深走去,沿途,不断有人向侯卫东打招呼,他身上带着地一包云烟,已全部递完了。
刘传达见过侯卫东数次,最深的印象是这个年轻人能喝,一斤多酒下去面不红眼不乱,一派大将风度,今天见侯卫东在上青林如鱼得水,深受群众欢迎,于是感叹道:“祝书记,你还真会挑秘书,这种做实事地干部用起来放心
就在祝焱在铁肩山实地考察之时,县长马有财被土产公司经理易中岭请到了他地家中,这是郊区的一幢小楼,前面是池塘,里面全是花花草草,平时易中岭也来得很少,甚是隐秘。
在小楼最高层地大房子里,易中岭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一幅低眉顺眼的样子,“马县长,这是有人在把土产公司往死里整,您无论如何也要说句话。”
马有财心里很生气,上午检察院查抄了益杨土产公司,居然他到了中午才得到消息,“被查出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你这么一幅垂头丧气的样子。”
“这几年所有领导批条,包抱马县长的批条,还有一些借据,以及这两年真实的帐目。”
马有财一股火气就冲了上来,怒道:“给你说了多少遍,办事要光明正大,你搞两本帐干什么。”又道:“我的几张批条,什么批条?”
易中岭暗道:“不留几手,谁知道哪一天就被卖了。”
他表情还是很沮丧,道:“去年厂里搞技改,方案是您签字同意的,原件就放在里面,去年我们厂里要扩建厂房,划拨土地的报告的签字也在里面。”
马有财追问道:“这些报告很正常,是通过府办交接的,你怕什么?没有必要单独放在这里面,还有什么东西?”
“这些年,益杨土产公司效益不好,有些中层干部需要用钱救急,给公司打了些借条,也在保险柜里。”
“有多少?”
“也不太多,我记得十几个干部约一百来万,为了怕群众有意见,我们把帐冲平,但是内部还是掌握了借条的事情,我正在逐个催款。”
马有财脸青面黑,指着他道:“易中岭,你也是多年的老厂长的,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情,就凭这件事,也够进检察院了。”
易中岭其实还有许多话没有说,除了这些东西,许多隐秘的交易凭证也被检察院搜去了。
他当了七、八年国营企业的厂长,早就一门心思跳出来单干,他在沙州利用在农村远房亲戚的名义,注册了一家私营企业,名为顺发公司,这个顺发公司与益杨土产公司做了不少生意,当然都是顺发公司占了大便宜,益杨土产公司赔钱赚吆喝。
早些年,益杨土产公司红火的时候,在岭西省、沙州市买了一些门面或是房产,作为销售处,特别是岭西的房产,总共有上千平米,结果益杨土产公司就以极低的价格卖给了顺发公司。
就这样几转几弄,顺发公司生意日渐红火,而益杨土产公司则严重亏损,易中岭的盘盘打得很精,等到益杨土产公司正式破产,他就可以大摇大摆去做顺发公司的老总,成为民营企业家,但是要想顺利转行,需要一个条件,就是公司破产前不被检察院盯住。
易中岭知道祝焱和马有财不和,道:“这几年市场竞争太激烈了,土产公司的铜杆茹罐头严重滞销,效益是越来越不好,这是体制的问题,怎么能怪到我们头上,我已经打听明白了,这一次审计是季海洋具体安排的,也就是说,祝焱想对你下手了,检察院也传来消息,说是祝焱还将他的秘书派到了检察院去督办这事。”
“人正不怕影子歪,祝焱想通过这事来弄倒我,只怕没有这么容易。”
马有财抽了一支烟,心情渐渐平稳了下来,虽然他近几年从土产公司先后拿了二百多万,可是两次拿钱都是点对点对交易,一次还是在美国,马有财相信没有任何把柄留下来,而这些报告上的签字,算是正常的批件,检察院拿到手里,也没有多大的用处。
“老易,我知道你胆子大,给我说老实话,除了这几件事,还有什么东西?”
易中岭轻描淡写地提醒道:“这两年的帐册也在里面,包括在美国的十万美元,帐上都能反映出来,伯母在上海换肾的单据,我也保存在里面。”
马有财气得咬牙,道:“易中岭,你这是什么意思?”
易中岭一脸苦相,“我也是大意了,以为把这些材料单独放在一边,没有什么问题,谁知家贼难防,肯定是有人告了密,如果查出这人是谁,我非撕了他不可。”
他又道:“马县长,你放心,我也不是吃素的,只要你能将祝焱抵住,我有办法将事情抹平,易某一生好结交朋友,总会发挥作用的。”
检察院成立了“八二八”专案组,抽调了精兵强将,迅速开展了工作,小半天的时间,初步结论就出来了。
下午二点半,益杨检察院李度、柏宁、唐小传等人都齐聚会议室,六、七个人都是大烟鬼,将屋子弄得烟雾缭绕,就如乱成一片的庙里一般。
“这些帐册反映的问题可谓触目惊心,我举一个例子,有一个顺发公司,多次与益杨土产公司发生交易,以极低的价格买了土产公司在岭西的门面、房产,光是岭西的交易,按市价来算,土产公司亏了上百万元,这里面绝对有猫腻,顺着顺发公司这条线去查,绝对有大鱼。”
唐小伟业务能力很强,虽然时间很短,他还是基本上抓住了重点。
李度眯着眼睛,并不急于表态,道:“老柏,你谈一谈看法。”
柏宁抽了好几口烟,又在烟灰缸里按灭,空调冷风将烟灰吹得乱飞,他又拿起茶水,倒了一些放在烟灰缸里,把烟灰浸湿,这才开始说话。
包括李度在内的所有检察官们,都熟悉他这一套经典的程序化动作,静等着他发言。
“有了这一批证据,案子并不复杂,但是这里面牵涉到益杨政府官员,而且是高层政府官员。证据弄得不扎实,我们就很被动,我的意见是先从已经查实地小事入手,先将易中岭、杨卫革控制起来,同时,检察院进驻益杨土产公司,进行彻查。”
讲到这里,柏宁停顿了一下。道:“益杨土产公司问题很大,如果查下去,不知要弄出多少人来,我建议将院里的意见向县委报告,求得县委的支持。”
李度随手拿出一册卷宗,对照着初查结论翻看了一会,道:“帐册暴露出来的问题很多,查下去。绝对是一件大案,足以让益杨政府出现危机,我们必须慎之又慎,我赞成老柏的看法,先找出确实可靠的证据。那怕这个证据很小。我们也可以借故把人收进来。这才能为下一步侦查创造条件。”
他强调到:“注意,易中岭是县人大代表。你们马上与向人大汇报案情。转达县委祝书记指示,请人大采取相应的措施。”
“你们各就各位。我马上到县委去向祝书记汇报。”
散了会,李度直奔县委,先找到钱治国,钱治国也同意检察院的意见,随后两人又一齐去找祝焱,这才知道祝焱陪着刘传达到了上青林。
打通了电话,祝焱当即表态:“方案想得很细,就按照这个执行。”他又补序道:“这一批证据特别重要,一定要保管好。”
李度也很慎重,对钱治国道:“钱书记放心,证据到了检察院,就万无一失了。”
检察院得到了县委祝书记地肯定,立刻派人去找易中岭、杨卫革、财务室主任等关键人物,这几个人就如凭空蒸发一样,不知去向,只有胖厂长一人留守在办公室里,被带走之时,更没有反抗,口中道:“我以前是保卫科长,今天才当上副厂长的,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而此时,在厂办四楼,审计组在张浩天的带领之下,仍然在一丝不芶地查帐,李琪陪着审计组,认真负责地给他们续着开水。
检察长李度听说只带回来一人,很是生气,把桌子啪得震天响,“早就让他们一定要把厂区监视好,你们六个大男人是干什么吃的,让易中岭在你们面前凭空消失,莫非他是孙悟空,会变成蚊子、苍蝇。”
六个人都很委屈地听着李度的批评,交待的任务只是监视,这大半天,土产公司进出的车辆不少,他们只是盯住了厂部的几台车,对进出地货车只有干瞪眼了。
李度骂了一会,也就停了下来,大声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么多人总要在益杨露面,你们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在这几人落脚的地方给我守住了。”
等部下离开以后,心中暗道:“上午查抄帐册之时,我就派人盯住了土产公司,下午三点开始收人,行动也算快捷。”
“中山东路115里面的四人全部收进了检察院,他们不可能泄露消息,今天一天也没有人去过115,目前除了钱治国、刘凯、祝焱、侯卫东等人廖廖数人,就只有专案组的十来名同志知道内情。”
“易中岭从哪里得到的消息?难道有人通风报信?”
个人在办公室接连吸了三枝烟,正在思考地时候,沙副检察长老朱打来电话,说是已经到了益杨,约他一起吃晚饭。老朱是沙州检察院地老资格,与李度关系一向不错,接了电话,李度又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又给柏宁打了电话,让他连夜审问。
安排完诸事,便叫上司机,前往益杨宾馆。
夜晚来临,侯卫东陪着刘传达副市长以及张木山等吃完晚饭,又将他们一行人送到益杨地界,等回到沙州学院,刚刚到九点。
将皮卡车靠在了院子里面,他从尾厢里取出水桶,在一楼拐角处接了水,开始清洗车子,这是祝焱座车以后他养成地习惯。
音乐学院的钢琴声乘着湖水拍岸之声,隐隐地传入了耳中,侯卫东直起腰听了一会,正在想:“郭兰怎么不弹琴”,楼上传来了断续地琴声,非常熟悉地《献给爱丽丝》,浪漫的曲调在月光中,渐渐地与湖光山色融为一体。
随后曲子侯卫东从来没有听过,明亮纯净地音符,愉快的旋律,一如孩子天真的儿语,水晶般宁静的音乐如同一阵柔和轻缓的和风,又象母亲慈祥的手拂过。
侯卫东听得入迷,等曲子结束,他还站在车子旁,等着一会,第三首却没有响起来。
他暗道:“与郭兰在一起工作了半个月,反而觉得生疏了许多,就隔着墙听听曲子,反而大有知音之感。”
“不过,这只是单方面的知音,郭兰自娱自乐,哪里会想到楼下会有一个粗汉听得这么入迷。”
等了一会,音乐还没有响起,侯卫东便把抹布洗干净,到一楼倒掉脏水,上楼去。
刚到三楼,郭兰正在出门,她见到侯卫东,脸上顿时有了笑容,道:“侯卫东,有空没有?”
“郭科,有何指示。”
“你还是叫我郭兰,否则我就叫你侯大秘,这是任林渡对你的称呼。”郭兰笑了笑,又道:“任林渡喝醉了,非要叫我出去,他说今天是他二十五岁生日。”
侯卫东最清楚任林渡这一档子事情,笑道:“任林渡没有请我,他恐怕只想请你一人。”
郭兰放低了声,柔声道:“就算是帮我一个忙吧,听声音,任林渡喝得太醉了。”郭兰平时说话总是公事公办,一本正经的,很少这么轻柔地说话,侯卫东心莫名地一软,道:“走吧,任林渡过生日不请我,真不够朋友。”
到了益杨夏日大排档最集中的地方,找到任林渡,他已经有了八分醉意,一手拉着侯卫东,一手拉着郭兰,大呼小叫地要了六瓶啤酒。
侯卫东见他这个状况,狠了狠心,硬灌了他一瓶,不一会,任林渡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任林渡如今借住在计生委的单身宿舍里面,侯卫东却不清楚其具体位置,见他这个样子,实在不放心让他一个回去睡,对郭兰道:“把任林渡弄到我家里住,晚上也有个照应。”
好不容易将任林渡拖上楼,又甩在床上,侯卫东出了一身热汗,他去洗了手,又打开冰箱,取了一瓶冷雪碧,用白瓷杯倒了两杯,递了一杯给郭兰。
清洌的雪碧,让燥热的身体一下就清凉下来。
“第一首曲子是《献给爱丽丝》,第二首是什么曲子。”
“勃拉姆斯摇蓝曲。”
侯卫东很弱智地问道:“勃拉姆斯摇蓝曲是谁的曲子?”
郭兰“噗”地笑了出来,“当然就是勃拉姆斯作的摇蓝曲。”
平静的夜色中,侯卫东在任林渡轻微的鼾声中,也进入梦乡。
时间转眼就到了十二点,一条黑影出现在检察院五楼,来到放置专案组文件的房间,黑影轻车熟路地用钥匙开了门,首先摸索着将窗帘拉上,又将放置土产公司物证的木柜子打开。
他用手电照了照文件,确任无疑以后,将文件全部放进背包,又从其他柜子里取过一些文件,放进了这个柜子。
然后取出一个苏制小酒壶,倒出里面的汽油,随后点燃了一支小蜡烛,等蜡烛火光稳定以后,他就小心翼翼地将蜡烛放在文件柜里。
看着燃起的烛光,他迅速地离开了房间。
这支小蜡烛燃烧的时间,他多次做过实验,当他回到办公楼对面的住房,在窗子边站了不到一分钟,就看到五楼火光映红了窗帘。
二点二十分,刺耳的电话铃声将侯卫东直接从梦境中
“什么,放在检察院的证据被烧了。”侯卫江如火烧屁股一般,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他也不管在在另一间屋里昏睡的任林渡,九级楼梯,两步就窜了下去。
汽车点火以后,轰轰的马达声却让他清醒了过来。
车到了沙州学院大门口,大门口的保卫坐在椅子上小睡,听到汽车喇叭声,极不耐烦,他出来以后见是经常出入的皮卡车,骂骂咧咧地道:“这么晚出去,搞什么搞,还让不让人休息。”
侯卫东从车窗里扔出一枝烟,道:“我有急事,麻烦你了。”
保卫借着路灯光,见是一支娇子烟,心里火气便消了三分,他点了火,一边把杆子往上抬,一边问道:“看你经常在这里进出,你在哪里工作?”
“我在县委工作。”
那保卫看着那辆皮卡车,道:“我在县委当过保卫,县委没有皮卡车。”这个保卫是抽着烟,慢条斯理地聊着。
侯卫东哪里有心思与他闲聊,亮了亮工作证,道:“我在县委办工作,这是工作证,你看不看。”
保卫很熟悉这种红本本,态度立刻转变了,道:“你们当干部也真是忙,这么晚都要出去,晚上我要把铁门关了,到时你叫我就行了,我姓黄,叫我老黄。”
侯卫东又扔了一枝烟给老黄,道:“等会再来麻烦你。”
十二点的益杨县城早已失去了白天的喧嚣,除了路灯和几座高大建筑孤零零地轮廓灯。城市已经陷入了黑暗之中。他数次取出手机,由于没有见到现场,就没有给祝焱打过去,眼见才为实,如果在凌晨把祝焱吵醒。汇报却是不准确信息,会让人很难堪。
检察院五楼,站满了神情紧张的检察官们,李度也是从床上被惊起来的,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站在最前面。目光就如利剑一样盯着被烧毁的资料柜。
虽然看见了火星,检察院内的同志们就飞奔上来救火,但是资料柜是老式地厚实木柜。里面装的全部是纸质文件,这一场火烧得格外猛烈,木柜化为了黑碳,里面的文件自然也是灰飞烟灭。
在外围的一位检察官见侯卫东朝里面挤。把他拦住:别挤。”
侯卫东道:“我是县委办的。”
李度听到侯卫东在外面的声音,忙道:“侯秘。请进来。”
借着门外的灯光,以及几支电筒光。侯卫东把里面地情况看清楚了。他接过身旁一位检察官手中的绣杆,也在灰烬中捅了几下。回头对李度道:“李检,证据全在里面?”见到李度的脸色,侯卫东也没有再捅了,把竹杆还给身旁之人,道:“给祝书记汇报此事没有?”
李度道:“我先给你和季常委打了电话,想听听你们地看法,暂时还没有给祝书记汇报。”他又补充了一句:“季常委已经在路上了。”
听到季海洋要来,侯卫东又把手机又放了回去,他没有多说话,只是静静坐在被焚毁的档案室里,等着季海洋到来。
过了七、八分钟,季海洋出现在检察院五楼,他喘着气,道:“李检,怎么会这样,这可是检察院的档案室。”李度颇为难堪地道:“我们正在核查此事,刑大也来了人。”
季海洋在县委办当了四年主任,最清楚马有财与祝焱纠葛及矛盾,暗道:“祝焱若知道了此事,肯定给李度记上一笔。”他搓了搓手,道:“这事很重大,就算再晚也得通知祝书记。”
打通了祝焱家中电话,季海洋简明扼要地汇报了此事,祝焱追问了一句:“是不是所有证据都被毁掉了?”
“是。”
“有没有复印件?”
“没有。”
祝焱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道:“明天让李度到我办公室来。”说完,就将电话挂了。
季海洋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音,苦笑一声:“李检,祝书记明天请你到他办公室去一趟。”
李度年龄也老大不小了,他心里也没有再往上升一级地想法,只想在益杨再干一届,如果能再干一届,在五十七岁转入非领导岗位,休息三年就退休,这是最理想的状态,如果让他刚满五十就下来,则意味着他要以调研员身份在检察院呆上近十年。
“十年,漫长地十年。”
李度咳嗽了两声,神情一下就如老了五、六岁,他对柏宁道:“你陪着李大队好好查案子,明天早上七点钟,准时到我办公室来。”
侯卫东听到李大队三个字,四处望了望,果然见李剑勇也站在一旁,正在和一个低声说着什么。
李度有些失神地回到家中,直接进了卧室,看着日益肥胖的老伴,禁不住咕哝道:“一天就知道吃,胖得象头猪。”老伴睡得很沉,呼噜声亦很有节奏,她翻转身子,睁开眼睛道:“这么晚了,瞎忙活啥,睡吧。
李度没有洗脸、脚,直接就上了床,他脑海里一遍一遍地转动着柏宁、唐小伟等人地面容,“他妈地,这些人平时也是人模狗样的,怎么会是内奸。”
“这人是谁?”
土产公司案子极为普通,只是涉及到县政府高层高员,就变成大案要案,李度很注意保密,除了专案组以外,检察院其他同志都接触不了这案子,因此,他听到起火地报告,心里就十分明确地断定纵火之人是“八二八”专案组成员。
能进入“八二八”专案组的人,都是他认为的心腹,但是人心隔着肚皮。就是所谓某一位心腹,将检察院重要证据毁于一旦,毁去地,或许还有李度的检察长生涯,毕竟县委书记在检察长人选上。具有相当大的发言权。
侯卫东陪着季海洋走了出去,季海洋问道:“你怎么来的?”侯卫东道:“我开这辆皮卡车。”
“你送我回去,我们聊一聊。”
上了皮卡车,季海洋没有费话,直接问:“你怎么看此事?”
“有人纵火,应该是内鬼。”
“谁是幕后指使者。”
侯卫东想也没有想,道:“这很简单。幕后指使者就是最大受益者。”
季海洋心里如明镜一样,道:“此事起于一场偶然的搜查,毁于一场蹊跷地火灾。没有什么大不了,明天太阳还是照常升起。”
车开了一会,季海洋突然道:“你早上没有去接祝书记?”
“以前去接了,上个星期祝书记说早上不用接他。我就没有去接。”
季海洋脸色不太好,道:“秘书的职责是什么。你知道吗,我们县委办每一位同志要尽全力为领导服务。你是县委书记的秘书。要求更高,随时要呆在领导身边。随时接受领导调遣,随时要为领导服务,在这一点,你要向任林渡学习。”
又道:“有些事情要有悟性,自己动脑筋想一想。”
一席话,将侯卫东说得面红耳赤,他忙道:“季常委,我知道了,明天一定改正。”
第二天,侯卫东早早地起了床,打开电脑,浏览了一会新闻,又将祝焱以前的讲话稿取出来,心不在焉地看了起来,到了六点四十分,他把任林渡摇醒,又给老柳打了一个电话。
七点十五分,两辆小车停在了侯卫东楼下。
七点半,老柳开着黑色的轿车来到了祝焱楼下,见到祝焱下来,侯卫东立刻迎了上去,接过手包,又快步回来给祝焱开了车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偷偷地观察着祝焱的神情。
祝焱穿着白色短袖衫衣,干净,整洁,他上了车,神色平静地道:“把上午所有事都推了,准备点礼物。”他想了想,又道:“别准备礼物了,准备五百块,装在信封里,我要去看望李永国同志。”
侯卫东提醒道:“李度检察长要到办公室来。”
“让他下午二点到办公室来。”
李永国是南下干部,刘邓大军南下之时,就留在了地方上,在益杨当了十二年县委书记,又在沙州地区当了八年专员,退休以后执意要住在益杨,是益杨县最有份量地退休老干部,如今沙州市委的周昌全书记,就曾经是他的手下。
小车开到了干休所,这里住着都是从县级岗位退休地老同志,李永国是单家独户的小院子,进了门,便见到满院都种着菜,茄子,海椒、番茄长势极好,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正在院里浇水。
“李老,今天我要在你这里混饭吃。”祝焱进了院子,顿时喜气洋洋,仿佛喜气就如自来水,只要一扭开关,就能从里面流出来。
“喔,是小祝,你日理万机,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李永国把水瓢放在桶里,水瓢随着惯性在桶中晃动着。
祝焱拿出信封,道:“每年这个时候,我都要来的,祝李老生日快乐,身体健康。”
李永国是孤儿,十几岁就进入部队,哪里知道自己地生日,当兵时随口报了一个时间就成了生日,加入共产党以后,他就以入党那一天作为自己的生日。
老干局是以李永国档案中地生日为生日,后一个生日,是沙州市委书记昌全同志特意告诉祝焱的,在整个益杨县,只有祝焱知道这个秘密。
李永国接过信封,呵呵笑道:“今天到我这里,就只能吃素,不过小祝放心,院子里地菜没有用一点农药,是真正地绿色产品。”
祝焱道:“上一次到李老这里来,我很受启发,现在城郊种一千亩无农药蔬菜,今年已经形成了益杨品牌。”
李永国显得很高兴,道:“我们到屋里坐。”
祝焱吩咐道:“小侯,你帮李老浇菜。”又道:“你当了几年乡镇干部,应该会浇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