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十八章 无心之柳
从曾宪刚家里出来,侯卫东顺着小道就朝上青林场镇走,曾宪刚的建议,其实让他心里就充满了矛盾:自已到上青林来,是来干事业的,而不是放弃城里生活,来井镇当个私营业主。
但是生活在露出无情一面的时候,也不时给劳碌的人们开开玩笑,否则,这日子也就没法过了。
侯卫东,也就是品尝生活他开的玩笑。
侯卫东是政法系毕业的,习惯性地想起政策和法律问题。中央一直强调干部不准经商,他虽然被发配到了上青林,可也算是编制内的行政干部,若是经营这个石厂,就是违纪了。侯卫东思来想去,就根据和曾宪刚谈好的内容,草拟了一份合伙协议。
星期六下午,侯卫东给高乡长说了一声,就在中午1点提前下了山,到益杨县用了三个小时,从益杨到吴海县又用了三个小时,侯卫东到了家,已是晚上八点。
刘光芬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只见几个演员在电视里大吼大叫,看见侯卫东回来,高兴地喊道:“三儿,怎么才回来,吃饭没有?”说着就把拖鞋递了过来。侯卫东走到了客厅,在家里他很放松,特别是刘光芬面前,他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他不客气地抡过遥控器,立刻换了一个台,道:“妈,你的欣赏水平太低了,又看琼瑶的连续剧,爸在哪里?”
刘光芬这两天都在和侯永贵争夺客厅的彩电,刘光芬要看台湾的连续剧,侯永贵要看动物世界,当然,每次都是刘光芬胜利,侯永贵只得到里屋去看那台小电视。听到儿子说话声,侯永贵已经走了出来,他穿了一件棉袄,这是以前军队里发的,已经披了好多年了,看上去就有些臃肿,平时穿警服时的干脆劲就荡然无存。
侯卫东就道:“屋里太冷了,干脆我们去买一个冷暖空调。”刘光芬从厨房里探出头来,道:“买空调可以,你们三兄妹一人赞助二千。”
厨房里飘出了令人垂涎三尺的香味,这是侯卫东最喜欢吃的红烧肉,刘光芬手脚麻利的将饭菜端了上来,道:“回来也不打个电话,要不然给弄点好吃的,今天中午你姐回来了,我给她烧的肉。”她坐在侯卫东对面,看着儿乎狼吞虎咽,心里特别高兴,嘴上却说:“发了工资,没有给你爸爸和我买一块钱的东西,养儿子有什么用,当年你姐姐第一个月的工资,给家里每个人都买了礼物。”
说起二姐,侯卫东就道:“我听说益杨县丝厂效益不好,已经关掉了两个车间,二姐厂里效益如何?”
刘光芬叹了一口气、道:“我正准备跟你说这事,你二姐正式下岗了,幸好你姐夫收入高,要不然就惨了,看来,还是在政府机关保险。”
侯卫东感叹道:“上半年厂里还景气,怎么一下就不行了。”
刘光芬恨恨地道:“下半年国际丝价下落,厂里的问题来了一个大爆发,一下就跨了、那些当官的,只知道吃喝,厂子跨了,看他们吃什么。”
侯永贵趁着母子俩聊得热闹,就将电视换成了动物世界,然后坐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刘光芬注意力全部在儿子身上,也没有管他。
“你公路修得如何?图纸钱怎么解决的。”
听说是以私人名义贷的款,侯永贵就开始教训道:“公私分明,是两层意思,公家的钱物不能拿,私人钱物只有这么点,也不要轻易贴去,这是原则问题,除非单位给你出书面的借据。”
侯卫东学法律的,对这事的利害关系也是清楚,他吃完一碗饭,刘光芬又给他舀了一碗,侯卫东就将红烧肉的汤水倒到碗里,这种吃法,将红烧肉的精华全部收入了碗中,是侯卫东的最爱。
刘光芬忍不住揪了揪侯卫东脸颊、道:“你看你,脸上肉都鼓起来了,是不是天天都是村干部家里吃。”侯永贵在一旁道:“村干部喝酒凶得很,下村要少喝些,能耍赖就耍赖。”
吃完饭,刘光芬和侯永贵也唠叼得差不多了,侯卫东就将开石厂的想法讲了出来。
侯永贵紧锁着眉头,道:“你刚刚参加工作,就在镇里面认真干,这些事都是旁门左道,最好不干,免得以后在单位影响不好。”
“沙州的新头头号召全市要大办交通,益杨县委县政府就把94年订为交通建设年,我分析,94年将是沙州市将掀起交通建设的高xdx潮,碎石和片石都是修路的必备材料,而上青林山上的石材是益杨县最好的,所以,开石厂肯定没有问题。”
侯永贵在部队上和公安局呆了近四十年,一辈子都在组织里,虽然侯卫东说得头头是道,他总觉得不对劲,“别想这些花花东西,好好把工作干好,这才是老正轻。”
侯卫东肚子里一腔苦水,却无法跟父亲说得清楚,他就道:“爸,你在益杨有没有要害部门的朋友,帮我引荐引荐。”
侯永贵双手抱在胸口,想了一会,才道:“我的朋友都是公安局一线民警,最高层次不过公安局副局长,恐怕对你也没有多大帮助,老三,你要明白一个道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是什么样的人朋友也就大体上差不多,这是经过时间检验的理论,你还是要依*自己。”
刘光芬打断老头子的话,道:“老头,你正统了一辈子,现在女儿下岗了,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我觉得老三的建议还不错,开石厂只要销量好,也就是稳赚不赔,可以试一试。”
侯永贵仍然不表态。侯卫东解释道:“开石厂我不出面,就用二姐的名字和身份证,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干得名正言顺。”
在刘光芬的支持和劝说下,侯永贵最终也同意了侯卫东的方案,两口一合计,就给了侯卫东1万元现金,作为石厂的启动资金。
谈完了正事,刘光芬就笑着道:“三,小佳家里还在反对吗?”
“小佳借调到建委办公室,现在是建委的红人了。”
刘光芬就意味深长地道:“我看你们两人的事情有点玄,小佳在沙州建委办公室,接触的人和事不一样,眼界自然就高了,你如果不尽快调回县里,肯定成不了。”
侯卫东最怕听这个问题,他和小佳母亲陈庆蓉约好了三年之期,如今已经过了半年,而调回沙州的目标却如此的遥不可及,他就对母亲刘光芬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又管得了,我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是了。”原本这话说起慷慨激昂,可是想起自己跟着秦飞跃去了城山庄,和那里的小姐有了亲密接触,似乎良心已被抹了一丝黑色,说话也就没有那么理直气壮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刘光芬亲自给侯卫东换了干净的床单,她看着三儿就高兴,坐在床边和侯卫东有一句无一句的聊天。
“你二姐对石厂没有兴趣,她和你姐夫想搞一个小丝厂,他们两在丝厂干了这么多年,有许多亚务关系,找点工费钱肯定没有问题。”
侯卫东就道:“益杨那边的丝绸厂恐怕也不行了,已经关了两个车间。”
刘光芬坐在床边,看着侯卫东钻进了干净暖和的被子里,习惯性的给他掖了掖被角,嘱咐道:“二姐要开公司,也差钱,我没有借给他们,开公司有风险,我得防着点。今天给你钱的事情,你别给你二姐说,免得她不高兴。”
第二天,侯小英就回到了家,她一心想开丝厂,对石厂没有兴趣,但是很痛快的在协议上签了名,还将身份证复印件也交给了侯卫东。
“小三,听说基金会手续不严,好贷款,你给二姐贷个五万,我现在公司开业,差钱。”
侯卫东笑道:“贷款要抵押,我为了取图纸,已经从基金会贷了一万元。”
侯小英削了一个广柑,道:“我就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私人贷款来为公家办事,真的,你想办法给姐贷点钱,真是急死人了,我有房子可以作为抵押。”
“基金会只贷给当地人,外地人不会办。”
侯小英不屑地道:“现在是操作时代,只要懂规矩,什么事情办不成,你把我引见给基金会的人,其他的事情由你姐夫搞定。”
侯卫东就点头道:“好吧,我去试一试,只是我在镇上无职无权,基金会的人不一定要卖我的帐。”
“你不去试又怎么能够知道,何勇最近学会了一句话,天天在我耳边念,叫做大胆的骑龙骑虎,胆小的骑抱鸡母,爸就是太胆小。”
侯卫东天天在村里跑,学了许多土话,听到二姐之言,就道:“二姐说错了,是大胆的日龙日虎,胆小的日抱鸡母。”
蚕一次回家,侯卫东都觉得无比舒畅。第二天,吃过午饭,争带着无比的温磐,坐上了回益杨的客车。
刘光芬站在车外,看着她的三儿走远了,这才回了家。
回到了上青林,侯卫东又进入了固定的轨道。他和曾宪刚都是急子,星期一早上,两人就到了林场上面看地形。
曾宪刚的妹妹和妹夫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向来视曾宪刚为主心骨,就带着侯卫东和曾宪刚来到了后山,几锄头下去,就挖到了硬硬的石头。
曾宪刚用锄头敲着石头道:“这石头厚得很,至少十米以上,离山下的公路也近。”
在经营石厂的理念上,侯卫东与曾宪刚却发生异议。
曾宪刚的想法,根本用不着办工商执照,把盖山揭开,申请点炸药,石厂就开张了,有了来买,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样,简单而实在。
侯卫东的想法稍不一样,他认为,开石厂,小打小闹没有意思,还是要办工商执照,进行税务登记,这样,才能和大企业打交道。虽然前期有些投入,最终却能赚得更大的利润。
曾宪刚是把全家所有的钱都投入了石厂中,把这个石厂就看得很重、所以他按照自已的想法,不肯轻易让步,和侯卫东争执不下。
“现在八宇还没有一撇,有没有人来买也说不请楚,花这些冤枉钱不值得,我的意思是先把场子拉起,等到有了生意,再补手续也不迟。”
侯卫东也没有真正做过生意,他想的东西多是来自书本,“不办手续,拿不起发票,这是违法行为,被查到是要被罚款的,而且,和益杨县的大企业打交道,我们一定要正规,这是从长计议的做法。”
曾宪刚摇头道:“山上石头到处都是,我们两人把石厂开起了,肯定有许多人也跟着开,他们肯定不会去办手续,如果我们的费用比他们高,就没有生意。”
侯卫东也坚持自己的意见:“我还是主张把手续办好,名正才能言顺。我们一定要盯住大用户,小敲小打没有多大意思。”
最后,两人都退后一步,先借着修公路之机,把石厂开起来,与此同时,逐步把手续补齐。
到了一月中旬。从下青林公路连接到独石村办公室的公路毛坯已经出来了,辅上片石和碎石,再压实以后,就可以通车了,只是到了这一步,就需要投资,单凭人力就无法解决了。
侯卫东就找到粟明,递上了有刘维工程师建议意见的申请表,想取一些资金。
粟明仔细看进度表。道:“如果辅片石和碎石,费用不低啊。”
侯卫东就道:“整个公路其实分为两段,一段是上山公路,另一是山顶公路,山顶路是平路,可以暂时不辅片石,但是上山路是盘山路,不辅片石和碎石,这路就危险。根本不能通行。”侯卫东笑笑眯地对粟明道:“粟镇长,这一次县里不是奖励了二十万,能否拨一点在公路上。”
镇政府实行的是财政一支笔审批,粟明是副职,没有签宇权,对于大笔资金的使用只有建议权,而没有决策权,他就道:“这事我去跟镇长商量一下。你在这里等一会,我去找秦镇。”
秦飞跃看了申请表,道:“这事先放一放,我刚刚得到了准确消息,还没有来得及给在大家通报。”
“交通局编制了全县的乡村公路规划,四大班子集体听取了汇报,原则上同意了这个规划。在规划中,上青林有一条公路,不仅要与下青林相连,而且还要朝西走,将李家镇、吴滩镇、有龙镇这一大片连结起来。”
李家镇,吴滩镇,有龙镇是益杨的几个建制镇,与青林镇、赤梅镇隔山相望,直线距离不过四,五公里,但是,从青林镇到李家镇等镇,由于互相没有通公路,则必须先到益杨县,然后再从益杨转车,也就是说,从青林镇步行到李家镇,翻山越岭,也就是一个小时,而坐吉普车,至少需要五个小时,更别说客车了。
泰飞跃就道:“这样一来,上青林公路就成了县道,县道就要由财政来投资,所以,镇里不要急于投资进去,免得花冤枉钱。”
粟明脑袋转得快,道:“规划是规划,真正落实还有一段时间,94年是交通建设年,各镇都不傻,一定会各显神通,争取县财政在当地投钱修路。”
秦飞跃就道:“我也想过这问题,镇里不能投钱,但是三个村仍然要继续投劳,将上清林公路毛坯已经挖出来,毛坯挖出来,就是一个最有利的竟争条件,我们抓紧时间向县政府写报告,申请今年启动上青林公路。”
“这事要通过党政联席会研究,形成共识以后,我向马县长汇报,县里马上就要开人代会了,争取把上青林公路纳入县政府的重点工程。”秦飞跃是搞企业出身,深知公路跨通的价值,高兴的道:“真要是修通了上清林公路,上清林资源就被盘活了,我这镇长也就好当了。”
侯卫东得知这消息,也很高兴,对粟明道:“县道的等级比乡村道要高得多,幸好当初修公路毛坯的时候,严格按图施工,如果当时偷工减料,说不定就要返工,万幸。”
突然他想到了一个问题,“既然县里面要投钱,我们是否还继续修路?”
粟明转达了秦飞跃的意见,道:“规划是在纸上,落实下来才算数,这事谁也不敢打包票,你们还是要继续修路,为将来的竟争打下基础。”
当天下午,青林镇招开了党政联席会,第一个议题主要是上清林公路,与会人员对于争取县财政投资修路达成了高度的公识,决定继续由粟明挂帅争取落实此事,并由高乡长出面,到沙州向人大主任高志远汇报,争取他能帮着青林镇说说话,促进规划的落实。
第二个议题就发生了严重的分歧,三个镇属煤矿老板提出了货款地申请,镇长秦飞跃当然同意帮弯嘴煤矿杨家福贷款,书记赵永胜却认为望日媒矿条件更好,应该优先考虑,两人在办公会上再次拍了桌子,不欢而散,后面几个议题也没有提出来。
侯卫东回到了上青林场镇,把最新消息向高乡长作了汇报,高乡长就面露难色,道:“侯兄弟,按镇里的意见,三个村还要继续修毛坯,可是如果县里把上青林公路升格为县道,村里干部恐怕就不愿意义务修路。”
侯卫东不以为然地道:“高乡长,我是这样想的,不管县里政策如何,只要没有真正明确下来,修路的计划就不变,泰大江他们应该会支持。”
上青林三个村为了修好公路,充分发挥了主观能动性,有钱出钱,有力出力,青亩费分文不付,田土的调整也由各村自己处理,这些开支,若按照部颁标淮来说,是一笔大数目,由于村民们修路的心情很迫切,就由三个村七千人共同承担了这笔费用。
但是,乡村道路升格成了县道,理论上修路的主体就变成了县政府,再让三个村的干部无偿支援,恐怕就有些困难。侯卫东到乡镇的时间毕竟只有半年,没有意识到问题的复杂性。
果然,第二天在小范围通报了这事,三个村的六位主要干部就表情各异了。
望日村的书记贺合全最先发言,他最担心事情有变,高声道:“现在公路已经到了尖山村,望日村里投了工出了钱,我不管是不是变成县道,先把毛坯修到望日村再说。”
秦大江就打起了小算盘,公路毛坯己经将独石村全村贯通,如果县里接手,独石村就可以不出钱了,而且就算县里暂时不投资,用块石、片石辅一层,汽车已经能够上山了,他就道:“公路升格成县道,就不是我们三个村的事情了,县里肯定要出血,我们继续修就是傻子,白花钱。”
素大江的说法引起了村干部的响应,修公路所用资金不在少数,如果能让县财政出钱,村民不仅可以不出劳,而且或多或少都可以获得一些补助。
看着村干部纷纷附和秦大江的说法,侯卫东这才想到高乡长在会前说的话,论到对村社干部的了解,他确实远远不如高乡长。
侯卫东道:“我的意见很明确,路已经修到了尖山村,再努力一月,就能修到望日村,如果这次停下来,以后的事情就说不请楚。”
贺合全站起来道:“修独石和尖山那一段,望日村一个人没有少,一分钱也没有少出,现在想不修,绝对搁不平,如果真要停下来,我组织人把前面的公路挖断,大家都不要想通车。”
唐桂元深吸了一口烟,道:“县里是否明确要修上青林公路?”
侯卫东解释道:“现在只是做了规划,还是落在纸上的东西,是否动工,谁也说不清楚,而且全县乡村道路规划,涉及到全县所有乡镇,先修哪一条也没有明确,我的想法是按照原计划继续修路。”
江上山道:“侯疯子,如果县里面同意修路,我们三个村就亏惨了。”
高乡长一直没有说话,这时他道:“我们把公路毛坯拉出来,就会增加上青林公路的竞争力,再找高书记出面做工作,希望就很大。至于以前大家投的劳,只能算是作了贡献,力气使了力气在,又不会掉二两肉,大家不要算小帐,要看长远。而且,只要县里确定要修上青林公路,有可能打水泥路面,你们前期的投入又算得上什么?”
高乡长的话入情入理,大家都默不作声,各算各的帐。
散了会,这些村干部又三三二二地聚在一起,议论着公路之事,过了一会,各村干部就陆续走了,没有如往常一样聚在一起喝酒,他们急着回去找村里干部来一起合计此事。
这半年,侯卫东和这些村干部一直在亲密按触,对他们的性格也有了大概的了解,特别是秦大江,基本上是三天见两面,侯卫东对其脾气颇为了解,从秦大江的表情上看,侯卫东知道,他并没有完全接受高乡长的意见,只是碍于其他村的干部在场,没有再次放大炮了,离开会场之后,他和江上山跑得最快,肯定是回去找陈达川等人商量对策去了。
此时,侯卫东也感到了巨大的压力。他在心里算了算,光是误工费,修公路按每天出工五百人计算,每人每天误工费十元,就是五千钱,十天就是五万,百天就是五十万,这还不算侵占了田土的补偿和青亩费用。
面对着这么一笔巨大的费用,秦大江等村干部砰然心动,产生各种各样的想法,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如果冒然停工,但是县里规划又迟迟没有落实,则会造成公路成了公路烂尾,而村民修路积极性受挫以后,再次动员就很有难度了。
侯卫东感到了肩上沉甸甸的担子,在心里骂道:“妈的,这么重要地事情,至少应该派一个副镇长来统一村干部的思想,怎么就甩给我做,未免太瞧得起我了。”他反过来又一想,“如果真是由县财政来投资修路,我这新开的石场就不愁没有销路了。”
如今问题的关键,是县政府的投资方向。如果真的在94年就要修上青林公路,一切事情就迎刃而解。
侯卫东翻来覆去地想着这事,他也就在办公室坐不住了。来到高乡长家中,进了屋,开门见山地道:“高乡长,这事不太好整,我想来还是应该早些去找沙州的高志远书记,请他帮助家乡解决这个大难题。”
高乡长怕冷,家中就烧了一个铁皮炉子,铁皮炉子外面有一根铁管子,就把煤烟全部接走了,屋里空气倒也不难闻。他正坐在火边,很享受的样子,闻着飘着荡去的烤红薯香气。
刚一坐下,侯卫江急急地道:“高乡长,我在办公室实在是坐不住,刚才虽然把会开了,村里干部的思想根本没有统一下来,你看这么办?”
高乡长把手凑到火炉子旁。这个问题,他己经想了好半天了。看见侯卫东心急火燎的神情,道:“先坐下来烤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们两人好好合计合计。”
火炉烧得很熊,一阵热气扑来,比在冷清清的办公室坐着舒服得多,侯卫东哈了哈手,手上就有了一些雾气。
来找高乡长之前,他心中对镇领导很有些腹诽,可是坐下来之后,想到修路之事纯粹是自己找的,也怨不得别人,便将抱怨压了下去。
“秦镇长再三说要请高乡长出面,找一找高志远书记,只要他肯出面,事情就没有多大问题了。高乡长,我们什么时候去?”侯卫东说话时,也耍了小心眼,再次抬出了秦镇长的名字,然后并不问高乡长去不去,而是问高乡长什么时候去,把高乡长的话堵死。
“为了修路的公事,由我出面去找高书记,不合适,毕竟我已是退居二线,最好由秦镇长或是赵书记带队去,这样才显得正式,也是对高书记的尊重。粟明是能干人,怎么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
“还有,去见高志远,带什么礼物去,送钱,他不会收,送贵重物品,镇里面又没远说出钱,别人也不一定看得起,送土特产,送哪一种才有特色,这些小事都要好好商量,冒冒失失跑去,效果不一定好。”
“秦飞跃的心思我知道,就是快刀切豆腐——两面都光,他现在根本不想出钱修路,钱进入财政容易,拿出来就好比割肉一样,泰飞跃又想三个村把路的毛坯修好,这样竞争
的时候就多了一些优势。”
高乡长一口气说了这许多,侯卫东没有想到这事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比想象中复杂得多,他心道:“人老成精,这句话当真不错。”
“高乡长,你说怎么办?”
高乡长顿了顿,道:“上青林一直想修路,几年来,却总是说来说去没有动手,这一次动了工,侯兄弟起了很大的作用。”
他秸锋一转:“你能起大作用的原因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胆子大,做事没有硕忌,反而把修路这件大难事情弄了起来,其他人可不敢碰这事。”
高乡长的话别有味道,侯卫东品了品,反而是哭笑不得,上青林公路动工以后,他一直暗自得意,觉得自己能力非凡,可是高乡长眼中却是傻大胆,虽然他没有明说,可话中就有这个意思。
这实在是令人沮丧。
侯卫东眼睛盯着火炉看了半天,他心道,“三年之内调回沙州,如果循规蹈矩,纯粹是痴人说梦,不管别人怎么说,修路,一定不能半途而废。”
他自嘲道:“初生牛犊也有好处.就是不管不顾往前冲,高乡长,我的意见还是尽快到沙州去,我马上给粟镇长打电话,就说后天我们就到高志远书记家去拜访,让一位镇领导一起去。”
高乡长瞪着眼睛,看着侯卫东一幅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神情,道:“侯兄弟,我真是服了你。”
侯卫东尽量想将复杂的事情简单化。他道:“我这就去给粟镇长打电话,把这层意思表达出来。”高乡长正想说,“急什么急,再坐一会。”侯卫东已经急匆匆地出了门。
“粟镇长。我是侯卫东,跟你汇报一下修路的事情。工作组刚刚开了会,村里意见并不统一,贺合全想继续修路。秦大江想停下来,尖山村是两可之间。”
这些情况粟明是料到的,他道:“我明天争取上山。找秦大江谈谈,镇里面的态度是,至少在春节前,这一段公路还是要修的,县里人代会开了就要过春节。过完春节,县里要修哪一段路也就明确了。”
粟明的声音很平静。说话仍然是不紧不慢,条理也很清晰。
“粟镇长,上青林七千人为了修路付了艰辛努力,我们后天准备和高书记联系,如果人在沙州,我们就去拜访他,请他出面做工作。”
侯卫东很郑重地道:“修公路是大事,涉及到县里决策,镇里能否派一位领导带队,这样公私兼备,比较正式。”
粟明想了一会,夸道:“你想得很细,我去和赵书记和秦镇长商量一下,看他们两位去不去,今天下午要开会,开完会跟你回话。”
下午,再开党政联席会,解决上次没有来得及商量的事情,至于镇属企业贷款的敏感问题,暂时就没有提上议事日程。
当粟明提出了由哪一位领导带队拜访高志远,班子成员全部都保了沉默,目光都去寻着赵永胜和秦飞跃。
高志远是沙州市人大主任,虽然离开了党政系统,但是在沙州市还是很有影响力的,能够与他建立良好的友谊,对以后仕途提升是有好处地。赵永胜和秦飞跃都不说话,表示他们两人都有想法,其他副职当然就不会发言。
秦飞跃对粟明搞突袭很有些气愤,心道:“这事你先给我说一声,暗中操作就行了,根本没有必要提到党政联席会上。”
赵永胜也有着同样的想法,他狠狠地瞪了粟明一眼。
粟明眼观鼻,鼻观心,稳坐不动。
沉默了一会,赵永胜抡先发言,道:“我去跑一趟。”又解释道:“在下青林乡工作的时候,高书记还在上青林乡当书记,我们比较悉,去了好说话。”
赵永胜的理由摆得上桌面,秦飞跃不好去争,就吃了一个哑巴亏,他心道:“你去找高志远,我就去找县委段书记和马县长汇报工作,县官不如现管,他们两位才是真正的父母官,高志远毕竟隔了一层。”
等到粟明回了电话,高乡长不停地摇头,道:“侯兄弟,你真是傻大胆,居然指挥起党委书记来了。不过,傻人有傻福,你办事,还总是能办成。”
“我想起一件事情,高书记有一个小爱好,他特别喜欢吃上青林望日村的风干野鸡,你让贺合全他们去弄十只做得最好的风干野鸡,就是上青林群众的心意,记住,让他一定要选最好的风干野鸡。”
侯卫东也没有耽误时间,他从高乡长火炉下面,掏出来一块烤得喷喷香的红薯,捧在手心里,就前往望日村。
在上青林住了半年多了,侯卫东早就将村主任、书记家的家摸熟了,他一路疾行,平常要走一个小时的路,他半个小时就到了。
“贺书记,给我找十只风干的野鸡,记住,要最好的。”见到了贺合全,侯卫东就单刀直入。
贺合全没有弄请楚事情原委,道:“侯疯子,风干的野鸡要五十块钱一只,你弄这么多来干什么,哪个出钱?”
贺合全头顶上没有多少头发,有个绰号叫做贺绝顶,来自于聪明绝顶的这个成语。据说这个绰号的创作者还是铁柄生校长。
“这条路不能停,但是,县里面的钱,不要白不要,我们准备到沙州去一趟,找高志远书记出面,争取县里尽早启动上青林公路。”
上青林山的人都把高志远看成了力量的化身,听说是去找高志远,贺合全就道:“我马上就去找,这钱是不是由镇里面解决,十只就是五百元,村里面负担不起。”
侯卫东就道:“明天要把野鸡收齐,钱的问题等我们回来再说,镇里面解决不了,就让三个村平摊。”
“侯疯子,你说话要算话。”贺合全又愤愤地道:“秦大江那个锤子人,上山的路拉出来了,他就想拎边边.绝对搁不平。”
为了执行镇领导的要求,侯卫东就如外交官一样,穿梭在三个村干部家中,他不断游说各村,让他们仍然按照原计划继续投入劳力,不让工程停工。
秦大江给了侯卫东三分薄面,没有马上让工程停下来。
第三天早上,高乡长和侯卫东就在六点半就起了床,此时天仍然黑沉沉一片,两人就打着手电,在一片狗叫声中,往下青林赶去。到了政府,天空才慢慢的亮了一起来,两人就在青林镇外面的面馆,一人要了一碗杂酱面,“吸吸呼呼”的吃了起来。
侯卫东脚边放了一个硕大的竹编背兜,里面是用蛇皮袋装着的风干野鸡,这是从望日村收来的礼品,尽管是冬天,背着这一筐东西上山,他额头上还是徽微有些发汗。
在镇政府大门等到八点,一辆桑塔纳滑了过来,司机小张其实也不小了,看样子在三十岁左右,平时对人也是一幅爱理不理的样子,他把车停在了院中,就下了车,拿了一个水桶,接了点自来水,就开始自顾自的抹车。
高乡长走了过去,道:“小张,来抽烟。”小张又擦了几把,这才接过烟抽,怨道:“高乡长“又有啥子事情,要跑沙州,来回四十个小时,硬是整死人。”
侯卫东把风干的野鸡提了过来,就礼貌的道:“张师傅,能不能把这个东西放到后备厢。”小张继续抽烟,视侯卫东如无物。正眼也没有瞧一眼,更没有反应。
侯卫东提着蛇皮袋,就有些尴尬,他耐着性子道:“张师博,这是带到沙州去的望日村野鸡。”
小张仍然没有反应,他吸劲抽了两口烟,提起水桶,又开始擦汽车,嘴里道:“拿到一边去。”
这一下,侯卫东脸上就挂不住了。可是对方是赵永胜的司机,他就强忍着怒气,看着对方,如果眼神是刀,侯卫东已经将小张杀死了无数遍。
小张仗着是党委书记的专职驾驶员,向来眼高于顶。那一天,侯卫东从刘维工程师家中取过了图纸,来到镇上以后,就在粟明家中吃了晚饭。当时秦飞跃、粟明、晃胖子、黄主任都在场,此事不知被谁传到赵永胜耳中,他就在车上骂:“侯卫东到镇里不好好工作,成天钻营拍马。素质真是太低了,他还是党员。也不知怎么入的党。”
后来侯卫东专程送来了修公路的进度表,赵永胜阅历丰富,斗争经验亦丰富,他并没有因为侯卫东的主动献媚而轻易改变心中看法。仍在观其颜,察其行。
小张天天跟着赵永胜,是其心腹之一,对其爱恶了解甚深。因此,他见到了侯卫东,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看着故意给自己难堪的小张,侯卫东心中发誓:君子极仇,十年不晚,狗日的小张,你要为今日的傲慢付出代价。
他毕竟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修身养气的功夫很不到家,脸上巳带出些怒色。
高乡长在一旁看不下去了,他知道小张是臭脾气,担心侯卫东控制不了情绪,便故意无话找话地对侯卫东道:“侯卫东,今天到了沙州,你可以抽空去看一看张小佳,张小佳也不错,虽然是大城市的女孩子,一点都不骄气。”
侯卫东深吸了一口气,他理解了高乡长用心,自嘲道:“我是配不上她。”
高乡长笑道:“你也不要这么说,好好工作几年,机会成熟,就想办法调到沙州去,到了大机关,几年就可以当处级干部。”
正在这时,赵永胜走了过来,身边还跟着一个中年妇女和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赵永胜和高乡长说了几句,就对侯卫东道:“侯卫东,你今天就不用去了,到领导家拜访,人多了,效果反而不好。”
侯卫东没有想到临到上车,赵永胜会不让他去,本来去不去沙州也无所谓,只是他这种做法太不厚道了,也太伤人自尊心了。他的血使劲地往上诵,恨不得一奉打在赵永胜的脸上。
高乡长在一旁打圆场,道:“侯卫东,山上事情还多,你就督促紧一点,不要让村干部偷懒。”
赵永胜也没有和侯卫东多说,他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中年妇女、半大小子和高乡长就尘在了后排。
小汽丰骄徽的叫了两声,便屁股冒烟的离开了镇政府大院子,将孤零零的侯卫东扔在一旁。
侯卫东眼中已经有了隐隐的泪光,“男子汉,要坚强。”他握紧了拳头,在心中给自己打气。
陆续有人进了院子。侯卫东不想见镇上的人,他昂昔阔步的走出政府大院,仿佛又充满了斗志。出了政府大院,他快步走出了青林镇。
一条小路,指向上青林,一条公路,去往益杨县城。侯卫东就站在十字路口彷徨,赵永胜、小张两人的面容就在脸前飞来飞去,让他愤恨不已。与此同时。他对前途也有莫名的灰心。
“到益杨,找刘维问一问交通局的规划,如果确实要大干交通,我就把石厂好好办起来,狗日的,老子水路不通走旱路,仕途不通我就走商路。”
打定了主意,侯卫东就上了前往益杨的公共汽车,在中午十一点的时候,他来到了益杨县交通局。
“请问刘工在不在?”
侯卫东经常来找刘维,科里面的同志已经被他认得熟悉了,一名短发男子就道:“刘工升官了,换了办公室,在隔壁科长办公室。”
科长办公室陈设就不一样了,办公桌的桌面要大了许多,还有一排书柜,另外,还配置了一台电脑,刘维坐在旋转椅子上,也是人模狗样的。
“刘工,当了科长,也不通知载们一声。”
“工程科老科长提副局长了,我运气好,就提了科长。”
侯卫东直觉得感到高志远在其中起了作用,他笑道:“祝贺刘科长,今天中午我请客,撮一顿。”
“到了益杨,哪个要你来请客。”刘维就从椅子上起来,道:“侯疯子,你小子不在公路上盯着,跑到这里来干什么?”上清林开始修路以后,刘维巳上了六次山,他和侯卫东已混得熟悉了,因此,跟秦大江一样,他也喊侯卫东叫做疯子。
“当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侯卫东坐在刘维对面,又道:“刘工,就不倒水了,栽想问一件事情,上青林公路是不是纳入了全县公路规划?”
刘维还是给侯卫东倒了一杯水,又拿了一幅地图,指着地图道:“你看这地形,只要修通了上青林公路,南部的五个乡镇就连成了片,上青林山上的资源也就可以大开发。所以,上青林公路肯定要修,只是什么时候修,还没有最后定下来。”
他指着侯卫东道:“其他乡镇也各有优势,不少乡镇的头头已经约了局长们吃饭,都想争到94年的政府投资,青林镇领导反应最迟钝,居然派了你一个小虾米过来探听虚实。”
侯卫东知道刘维和高志远关系不错,也就没有隐瞒他,道:“赵永胜和高乡长今天早上出发,到沙州去找高书记,请他出面做工作。”
刘维点了点头,道:“只要高主任愿意出面,县里会考虑他的意见的,而且上青林公路的毛坯已经拉了一大半了,对于捉襟见肘的县财政来于说,这是一个有利的竞争点。”
下班时间到了以后,侯卫东就把刘维拉到了馆子里,两个人就点了一大份贵州花江狗肉,边吃边聊。
侯卫东随意地道:“我家二姐在独石村开了一家片石厂,既然全县大办交通,片石用量肯定很大,到时介绍些客人过来。”
刘维立刻明白这才是侯卫东来找他的真正目的。他很劲地拍了侯卫东一下,“侯疯子很有些商业头脑,上青林石头硬度高,是极佳的修路材料,以后用量一定很大,你可以尽量扩大规模,到时只怕你供应不及。”
上青林石头到处都是,谁也无法做垄断生意,侯卫东就开始诱导刘维,道:“你在交通部门,熟人多,干脆我们合伙再办一个石厂。”
刘维是技术人员出身,他画图纸的收入颇丰,没有多大兴趣去办石厂,就道:“现在刚接手科里工作,休息时间又要帮人画图,哪里有精力去搞石厂。而且上青林石头这么多,真要有利可图,肯定小石厂遍地开花,只怕利润也不高。还有,现在做工程都要赊帐,债主都和孙子差不多,许多老板名义上都是百万富翁,陷到三角债里面,天天欲哭无泪。”
侯卫东见刘维不愿意入伙,就道:“这事我就拜托给你,有了业务就介绍给我。”刘维爽快地道:“你真是疯子,不过,我信得过你,有最新信息,我立刻通知你。”
吃饱喝足。刘维自去上班,侯卫东就在街上闲逛,他突然心里涌起了对小佳的思念,就到公用电话上给小佳拨通了电话。
小佳借调到建委以后,她就和另一个女孩子两人一个办公室,而另一个女孩子长期不在。因此,侯卫东和小佳两人通话就方便多了。
接通了小佳的电话,侯卫东满腹话,却不知从何说起,在他心目中,办石厂是很低档的一种选择,意味着在镇里混得不好,也就意味着三年内调入沙州是空炮,侯卫东怕小佳对自己失望,有意无意向小佳隐瞒了这件事情。
小佳毕业之后,一直很顺,没有体会到侯卫东在偏僻乡镇所经历的痛苦,接通电话,听出是侯卫东的声音,惊喜的道:“你是不是到了沙州,找机会见一面。”
侯卫东只得道:“个天有事来不了?”他就编了一个慌话。
小佳表示了几句不满,很快情绪又上来了,道:“现在竞争开始激烈起来了,还有好几个月大学才毕业,我在办公室已经收到了不少自荐信,对了,你们镇里的书记是不是叫赵永胜?”
侯卫东惊奇的道:“你怎么知道?”
“他儿子今年六月从武汉大学毕业,想进沙州建委,把自荐书也寄了过来,我看他的简历上说父亲是青林镇党委书记,他条件不错,我准备把他的自荐书送给杨主任。”
侯卫东一下就明白过来,赵永胜肯定是带着老婆儿子到沙州来找关系了,他心道:“难怪他不让我跟着到沙州,老天有眼,现时现报。”
有了报复地冲动,侯卫东就将赵水胜如何将自己发配到了上青林,如何阻止自己调到计生办,原原本本地讲给了小佳听。
电话另一头,小佳听说心上人受了委屈,眼泪水差点流了出来,她道:“我把他的自荐书扔到厕所去,让他空等。”侯卫东连忙道:“那小子寄的是平信还是挂号。”
小佳就道:“是平信,我已经将信撕了。”
侯卫东也是才毕业的人,他听说小佳把信撕了,又觉得这样做不道德,可是想起赵永胜和小张的面容,心肠又硬了起来,道:“小佳,谢谢你,替我出了一口恶气。”
“你是我的老公,谁欺负你,我就跟谁急。”小佳轻轻笑道:“这是善有善报,恶有恶狠。”
挂了电话,侯卫东一直压抑着的心情终于有些好转,他沿着街道朝书店走,找一找有关建筑材料方面的书。
忽然,一辆车停了下来,丰窗打开,露出镇长秦飞跃的脸,他道:“侯卫东,你不是到沙州去了,怎么还在这里?”侯卫东老老实实地道:“赵书记说用不着去这么多人,我刚从交通局出来,找刘工问了个技术问题“”
秦飞跃招了招手,道“上车。”
“马县长在三点半钟要听我汇报上青林公路地事情,你跟我一去,这是你送来的进度表,数据是否准确。”
侯卫东心里一热,道:“这些数据都核实过多次,一点水分都没有。”
侯卫东坐在后厢,看着秦飞跃的后背,心道:“秦镇长比赵永胜好,居然能够带我去见县长。”
到了县政府,秦飞跃叮嘱道:“马县长是很细心的人,如果我有什么数据或是问题答不上来,你要赶快提醒。”
“好。”侯卫东回想了一遍公路的事情,由于所有事情都是亲历亲为,所以,他很有信心。
七品官,在说唱文学中,向来要加上一个前缀——芝麻,表示对县令等七品官的轻视。
侯卫东在学生时代,深受说唱文学的毒害,也将益杨县长看成了七品芝麻小官。此时,被秦飞跃带着去面见县长,他竟然在上楼的时候,心口不争气的“咚、咚”地狂跳了起来,他暗自为自己打气道:“县长也是人,两只眼睛,一个嘴巴,紧张个屁。”
县长办公室房门关着,是那种做工精致的防盗门,秦飞跃正准备敲门,门却打开了,一人走了出来,他神情颇为严肃,一边走一边跟秦飞跃打招呼,道:“秦镇长,你稍等一会,马县长正在和李县长谈事情。”
秦飞跃满脸是笑容,道:“桂主任,你好久都没有到青林镇来视察工作了。什么时候下来检查工作?”
桂主任叫桂刚,县政府办公室主任,三十四岁,是益杨县的后起之秀,他对秦镇长道:“这么客气干啥子,等到春天来了,我带几个人下来,到青林山上去打野鸡。”
县政府办公室主任和镇长都是正局级,但是,府办主任长期跟在县长身边,其份量自然不是镇长所能相比,因此,秦飞跃对桂刚极为客气。
秦飞跃连忙道:“一言为定,开了春,我就来约你。”
桂刚道:“你们到办公室来等。恐怕他们一会谈不完。”
秦飞跃摇头道:“算了,我们就站在这里等。”
桂刚就道:“那你就在这里等,我还有事,不陪你了。”
秦飞跃带着侯卫东在门口等着,这样做是有原因的。
他初任镇长的时候,和府办桂主任联系以后,就来向马县长汇报工作。恰好马县长在和别人谈事,他就老老实实的在楼下的政府办公室等着。谁知,在办公室等了二个多小时,府办陈梅都说马县长办公室有人。秦飞跃等得着急,就上了三楼。刚一上楼,就见到财政唐局长正站在门口,两人聊了几句,公安局杨局长就出来了,唐局长就抡着进去了,唐局长汇报了半个小时才出来。秦飞跃也就学乖了,不敢下楼,就站在门口候着,等到唐局长出来,他才得到汇报机会。
在门外等了约半个小时。桂刚就从楼上走了上来,刘坤跟在他身后。手里拿了一叠资料,两人走得急匆匆,也没有和秦飞跃打招呼。
过了一会,刘坤就走了出来,侯卫东便主动招呼道:“刘绅。”
刘坤见是侯卫东.吃了一惊。脱口道“侯卫东.你怎么在这?”
他随即看到了站在一旁的秦飞跃、笑道:“秦镇长、你好。”
秦飞跃递了一支烟给刘坤。道:“刘秘,两位领导还要谈好久?”
刘坤将烟点燃,随意地抽了一口,道:“说不清楚,秦镇长,你到楼下办公室来坐,侯卫东,好久没有见你了,怎么不来找我。”
等到刘坤走了,侯卫东对秦飞跃解释道:“刘坤是我大学的同学。”秦飞跃安排道:“李县长在分管交通,你要经常跟刘坤保持联系,探一探情况。”
这时,办公室门打开了,桂刚探出头来,道:“秦镇长,马县长叫你进来。”
侯卫东是第一次见识了县长的办公室,办公室约莫有四十个平方,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后面是一排书柜,摆满了厚厚的大部头,办公桌前面摆了几张沙发,屋角放着几盆茂盛的室内植物,一侧墙上挂着一个条幅,有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宁静致远”。
马县长并没有坐在办公桌前,他和李县长、桂刚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着一些效果图。
“老秦,过来坐,你来说说上青林公路的情况?”
对干先修哪一条路,县里意见并不统一,李县长分管交通,已经做了两套方案,其中一套就是在94年修通上青林公路。
马县长背*在沙发上,眼睛余光似乎看了侯卫东一眼,就专心听秦飞跃讲解,秦飞跃显然经过了精心准备,汇报得很是流畅,也抓住了重点。
马县长表情严肃而专注,秦飞跃汇报结束后,他道:“现在看来,修上青林公路有三个好处,一是将青林、李山五个镇连结了起来,二是盘活了上青林的矿产资源,三是上青林公路的毛坯已经弄出来了,可以为县里节约一大笔经费。”
侯卫东暗自佩服:县长就是县长,一语中的。
“以我的看法,交通建设年,并不是全县每个镇都同时修路,还是应抓住重点,集全县之力,先将连接沙州和吴海等地的干线上档升级,李县长,公路等级一定高,修一条就要成一条,彻底改变益杨县对外交通不便的现状。”
马县长又道:“至于上青林公路。虽然有很多优势,但是毕竟是局部问题,先放一放,就不纳入94年计划。”
侯卫东心里一急,就看着秦飞跃。
秦飞跃心里也急,他字斟句酌地道:“马县长,上青林山上有石灰石和煤,储量极大,如果开发出来,五年之内,至少可以增加五百万税收。”
马县长很舒适地*在了沙发上,道:“县里经费也捉襟见肘,只能有所为有所不为,先修通干线这个方针不能变。新来的祝书记支持我的想法。”
听马县长这样说,秦飞跃也就不好多说。
侯卫东在一旁大着胆子道:“马县长,在镇里组织下,三个村投劳50万人次,巳经将上青林公路基础挖出来了。”
马县长反问道:“50万人次,这个数据怎么来的?”
侯卫东对于修路的各项数据烂熟于胸,道:“上青林总人口七千五百六十二人,三个村每天出劳力一百五十多人,每天就有近五百人,从十月初开始修到现在,除去下雨天,有近九十多天,出劳也就有50多万人次。”
马县长眼中闪出了一丝赞许之色,问道:“误工费等费用如何解决?”
秦飞跃连忙道:“由于没有路,上青林守着宝山受穷,所以,镇里组织修路,上青林群众一呼百应,都愿意无偿投劳,误工费、青亩费一分钱都没有要,而且中午自带伙食,镇里解决的主要是炸药、图纸费以必要的工具费。”
马县长提高语气道:“青林镇这种不等不*的做法就值得肯定,有些乡镇眼睛就盯着县财政,道路破烂不堪,也不想着派人维护,前一次和高主任一起吃饭,高主任也表扬了青林镇的同志,还提到了一个新分来的大学生。”
马县长指着侯卫东问秦飞跃。“高主任就是表扬的他吧。”秦飞跃就介绍道“这是侯卫东,去年公招的大学生,是镇里修路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
得到县领导的亲口表扬,侯卫东只觉一股热血从脚底直冲脑门。虽然是冬天,背上已经渗出汗水了。
“我这个人,最喜欢鞭打快牛,当然,也要给快牛吃草,既然青林镇修路的愿望这样强烈,又有这样的基础,县里也考虑一部分资金,李县长,给多少,你定个数目。”
李县长“呵、呵”笑道:“上青林公路是山岭重丘道路,我建议修成泥结石路面就行了,上青林公路总长有多少?”
秦飞跃应到:“目前修了十四公里,如果修到最远的望日村,就在二十公里左右。”
李县长算了算,道:“现在流行三点式,这一次修路还是来一个三点式,县里出钱,让交通局组织一家专业施工单位来铺路面,镇里提供片石和碎石,村里则出劳力。秦镇长,你看有问题没有?”
秦飞跃就道:“铺路要用大量的片石和碎石,这笔费用也不得了,镇里恐怕承担不起。”
李县长笑道:“上青林石材多,这也算因地制宜。”
马县长基本同意了李县长的方案,就定了调子:“就按照幸县长的说法办,为了这条路,县里给了二十万,让唐局再出一百万,铺路兼买材料,公路通车以后,我带领全县乡镇的一把手来参观。”
告辞之时,马县长很有风度地站了起来,伸出了手。等到秦飞跃松手之后,侯卫东连忙伸出双手,恭敬地弯了弯腰。
第一次握住了县长的手,只觉很大很温暖。
从马县长办公室出来,秦飞跃很是高兴,他对侯卫东的表现也很满意,夸道:“侯卫东,不错,有都途,喝酒,今天要喝个痛快。”
侯卫东听了这活,禁不住就想起了望城山庄的事情,他心口一阵乱跳,可是很快又想起了小佳,心里又生出些罪恶感。果然,上了小车,秦飞跃就取出一部大哥大,道:“喂,我是秦飞跃,找个地方喝酒。”
打完电话,他就对司机道:“到益杨宾馆。”
到了宾馆,进了雅间,火佛煤矿的周强已经等在里面,桌上摆了几个花式冷盘,一个年青的女孩子打开了一瓶五粮液,站在一旁等候。周强很热情的道:“秦镇,今天整一瓶还是两瓶。”
秦飞跃道:“侯卫东酒量不小,比秦大江还历害,我们三个人,就整二瓶。”这时,他突然想起一个问题,道:“周强,你会飞吗,打了电话,我就直奔这里,一点没有耽误,你怎就来的这么快?”
周强头上还冒着热气,笑道:“我本来就在宾馆里,宾馆顶楼是健身中心,我正在上面跑步。”他拍着自已的肚子,“这几年,也不知怎么搞的,这肚子一天天就朝外鼓,再不锻炼,恐怕就要三高了。”
周强在秦飞跃面前并不拘束,继续高谈阔论,道:“高血脂、高血压、高血糖,都是富贵病,十年前,哪里听说过三高症,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改革开放确实是好政策,我们也终于患上了美帝国主义才得的病,也算从得病这方面实现了赶英超美。”
虽然这是歪理,可也歪得有几分道理,大家想想也是,都笑了起来。
一瓶五粮液,用高脚玻璃杯恰恰能倒四杯,秦飞跃感叹道:“我们喝酒必须要实行改革了,上青林是一个酒窝,每一次喝酒都要搞得死去活来,这种喝法已经落伍了,以后我们内部人,喝二两就行了,不要拼命地劝。”
“舍死劝酒,也就是杀人一千,自损八百,把别人灌醉了,自己也就差不多了。”
侯卫东虽然酒量不小,可是这一段时间喝得太多,也着实怕了,很认同秦飞跃的话,道:“秦大江他们几个喝酒太疯枉了,我才到上青林的时候,被他们灌醉了好几次,吐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只喝一杯酒,这饭就吃得轻松,谈笑间,美食就灰飞烟灭。
吃饭虽足,周强意犹未尽地道:“宾馆楼上开了一间最新的歌厅,我们去吼几声,出出酒气。”
听说不去望城山庄,侯卫东就松了一口气,他心道:“外面的世界发展真是快。毕业并还流行跳舞,现在却时兴唱卡拉0K厅了。”侯卫东唱歌的水平很一般,在他心目中,卡拉0K厅就是那种很多人坐在一轮流唱.想到要在众人面前唱歌,心里就有些发怵。
上了六楼,见到一些闪亮的满天星,满天星后面写着三个暖昧的艺术字——今朝醉,艺术字外面是一圈追光灯,就如女人会说括的眼睛一般。
一个穿着红色制服的侍应生就走了过来,周强不等侍应生相询,道:“到帝皇大包。”
侍应生就将周强等人带到了一个房间,里面一应设施俱全。侯卫东这才恍然大悟,他想:“益杨也有了传说中的包间。”他是第一次来这种包间,就藏拙,坐在一边不说话。
周强却应对自如,对侍应生道:“找几个漂亮的,来两瓶华芝士。”
随后又进来了一个穿着学生服的女侍应生。她身上穿着学生服,但是学生服却只到腰间,露出了一截白生生的腰身,虽然屋内有空调,却并不太热,她看上去就有些寒冷。
周强在侯卫东耳边道:“这个女孩叫做公主,只能看不能摸的,当然,只要肯花钱,摸摸也可以。”说完,就暖昧地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侍应生就端来了果盘和酒杯,穿着学生装的小妹妹就开始放音乐,侯卫东没有想到,她放的第一曲,就是那首略显忧伤的“午夜的收音机”。
一个高个子侍应生带了四个打扮妖艳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他走路稍有些瘸。四个年轻女子站了一排,高个子就恭敬的对周强道:“先生,这四位小妹你满意吗?”
侯卫东偷眼看坐在一旁的秦飞跃,见他安之若素,心中暗道:“看来秦镇长真好这一口。”转过心思又想:“他带我来做这些事情,看来把我当成了心腹手下了。”
想到了今天把给自己难堪的赵永胜,奉飞跃对自己的重视就显得外的珍贵。
见秦飞跃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周强打了一个响指,“0K,就这几人。”周强主动把一位最性感的女子拉到了秦飞跃身边.把一位略青涩的女子带到了侯卫东身边。那女子挨着侯卫东,哆声地道:“老板,你喝茶。”
有秦飞跃在一旁,侯卫东无许如何也放不开,他在沙发上挪一挪,与那女子保持了一定的距离,那女子随即又移了过来。
“送战友,踏征程。”
小厅里回荡着秦飞跃雄浑的声音,他毫不顾忌地楼着身边的女子放声高歌。
在沙发的另一端中,周强把那女子弄得“格、格”直笑,也不知他给那个女子说了什么。
周强拿着两个小杯,走到了侯卫东身边,道:“侯卫东,敬你一杯。“侯卫东只听说过洋酒芝华士的名字,却从来没有喝过,他接过杯子,道:“周总,我敬你。”
周强就笑道:“什么周总,都是在秦镇手下讨饭吃,我们兄弟别客气。”侯卫东跟着秦飞跃玩了两次,周强就把侯卫东当成了秦飞跃的人。
侯卫东是第一次喝详酒,试着喝了下去,洋酒滋味颇淡,有着说出的淡淡香味,口感不错。
周强对一旁的女子道:“你去给我们兄弟点一首歌。”那女人走开以后,周强眼睛一转,道:“赵永胜是一个笑面虎,你以后和他打交道,是要多留些心眼,其实这些话不用我来提醒,你肯定知道的。”
侯卫东虽然对赵永胜的感觉也不好,可是他与周强没有深交,也就没有接腔,道:“秦镇的歌唱得真好。”
周强笑道:“秦镇是有名的情歌王子,去年全县工会比赛得了银奖的。”他亲热的道:“你以后有发票,就拿给我,当哥哥的给你处理。”
“那其是谢谢周总。”
周强摆了摆手,道:“老弟、你别叫我周总,如果再不贷款下来,我的煤矿就要破产了,赵永胜也太不地道了,手太黑。如果把我惹急了,一封信到检察院,他就吃不了兜着走。”
涉及到这些敏感问题,侯卫东更不愿意轻易地趟这个浑水,他见那女子点了歌走回来,借机站起身,道:“我去唱歌去了。”
唱完歌,走回来之时,秦镇已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侯卫东四处看了看,这才发现帝皇厅别有洞天,在电视机的后面,还有一道门,他也不知门后是什么内容。
侯卫东不愿意和那女子糾缠,就不停地与周强两人碰酒,身边的两个女子十分的无趣,就轮流地去唱歌。
几个人离开益杨宾馆的时候,已经是八点过了,侯卫东慌称在城里有亲戚。便在宾馆门口与秦飞跃分了手。
“秦飞跃耍得太肆无忌惮了。这样下去,迟早要出事。”侯卫东想到秦飞跃的行为,不断地摇头。可是想到秦飞跃镇长的身份,侯卫东不禁又开始怀疑自已:“难道是我的胆子小了,难道我落后于时代。”
看着秦飞跃和周强的小车绝尘而去,侯卫东就准备打出租车到沙州学院的招持所,他站在路边刚刚朝左看,却一眼就见到了两张熟悉的孔一一刘坤和段英。
两人并排走着。一边走一边谈笑着,刘坤穿了一件黑色风衣。黑色大衣没有扣,里面则是一件藏青色西装,看上去很有些青年才俊的派头。段英则穿了一身灰色长大衣,头发就和小佳一样,烫了一个小卷发,很有些气质。
两人郎才女貌,颇为般配。
刘绅在沙州学院的时候,就对丰满成熟的段英很有想法,侯卫东是清楚此事的,可是,当段英和刘坤走在了一起,他还是觉得极不舒服,这种感觉就如自已的东西,虽然平时没有用,也不愿意被他人取走。
刘绅也看见了侯卫东,他快话地道:“侯卫东,你在这干嘛。”侯卫东这才装作发现了两人,道:“刘坤,段英,原来是你们。”
“我和侯卫东是一个寝室,段英和张小佳也是一个寝室,我们还真有缘分。等小佳到益杨来的时候,我们一起玩。”
面对着侯卫东,段英内心就微微的起了波澜,几个月前,两人曾经发生过的亲密接触,她原本不会再为男子动情,可是在不经意间,以为死去的情感却悄悄地复话了。
只是,那天在车站再次见到小佳和侯卫东,她就想起了一句名言——好男人总是别人的,为此,她消沉了一段时间,如今,企业破产在即,她必须进行自我救赎,刘坤的家庭,就是救赎的捷径。
刘坤继续道:“侯卫东,青林镇是不是想修路,新的规划出来以后,各镇竞争得厉害,都想争取财政资金,李县长正在分管交通,有什么事情,你尽管我和联系。”刘坤说这话,其实也是自己给自已涨脸,他虽然跟着李县长在跑,可是对于县里重点工程,李县长作为副职,只有建议权,而没有决定权.更别说刘坤了。
侯卫东最看不惯刘绅的自我陶醉,他淡淡地道:“今天马县长和李县长已经对上青林公路有了决定,给了我们一百二十万。”
刘坤瘪了瘪嘴,做出不屑一顾的神情,道:“修一条路,至少是几千万,一百二十万算什么,只是毛毛雨,小意思。”
尽管秦飞跃交持要与刘绅搞好关系,保持联系,侯卫东却忍不住想刺一下他,道:“一百二十万在你面前是小意思,马县长却很重视,他亲口答应,上青林公路完工之时,他要亲自去剪彩。”
刘坤原本就想在段英面前逞能,没有料到侯卫东根本不配合,他不高兴的道:“修一条乡道,好小的事情,马县长现在答应了,到时未必要去。”
段英知道侯卫东为了这一条路费尽了心思,还贷了款才拿到了图纸,她也不满意刘坤的居高临下,帮腔道:“上青林公路是侯卫东的心血结晶,事关七千村民,怎么算是小事,刘坤,你这样说是啥子”
刘坤正在追求段英,把段英的话奉为圣旨,听到她发话,立刻道:“好好,不说这上青林公路,侯卫东,走,我和段英请你去唱歌。”
刚才在益杨宾馆唱得很不爽快,因此,侯卫东听到有人请他唱歌就腻味,更何况是刘坤携段英请他唱歌,他就一脸抱歉的对刘坤道:“今天喝多了,头昏得很,改天再说。”
段英知道侯卫东在益杨没有落脚之处,一个人肯定要去住旅馆,想到此,她心里没来由生出些同情,还有丝丝柔情,但是,复杂的感情只能埋在心底,她还是和刘坤一起,向侯卫东挥手告别。
擦身而过的时候,她还是禁不住回头者了一眼,当她看到侯卫东上了一辆出租车,心里隐隐有些失意。
刘坤兴致很高,他道:“星期天到沙州去玩,我去找交通局借辆车。”
段英没好气地道:“我星期天要睡懒觉,哪里也不想去。”
刘坤在段英面前,脾气和耐心都是一流,道:“中午,我请你去吃鱼,交通局附近新开了一家渔馆,味道还不错。”
段英对于刘绅的追求是半推半拒,也就不再拒绝,道:“我知道那家渔馆,我十一点直接过去。”
侯卫东上了出租车,很快就到了沙州学院的招待所,招待所是有些年头了,设施也比较陈旧,但是胜在安静和整洁。他身躺在招待所的床上,望着天花扳发了一会呆,烦燥的心情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今后的道路到底应核如何走?我到底追求的是什么?”
他默默的思考着有些复杂的人生问题,离开学校半年来,他就如一只断线的风笋,在空中飘来荡去,没有根基,也没有目标。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是中国知识分子的人生格言,侯卫东自承算不上知识分子,可是潜意识中还是有着相当强的入世之心。在益杨、吴海这种经济不太发达的地区,一个男人成功,只有一个衡量指标,就是官当得多大。侯卫东参加益杨党政干部公招,说到底,也是想在官场实现人生的价值。如个,半年过去了。他却一头栽进了上青林的深水池里,拼命地游啊游。依稀看得见彼岸,却始终踏不上实实在在的陆地。
反反复复想了半天。侯卫东再次明确了思路:“我只是一个渺小的人物,治国平天下太过遥远,现在只能修身齐家,而最迫切的目标,是想办法在三年内调到沙州去。”
这是一个很实际的目标,虽然调动毫无头绪,侯卫东却不想放弃。
第二天,侯卫东有意放纵了自己,痛痛快快地睡了一个懒觉,直到十点半才起床,等他坐着老牛般缓慢的客车回到青林镇时,已经是下午二点
侯卫东准备找粟明汇报工作,毕竟马县长表态要出一百万,下一步到底如何操作,还是要先问问请楚。他就在青林镇外面的馆子里炒了两个菜,狼吞虎咽地吃了,然后进了镇政府。
粟明办公室里坐了好几个人,里面烟雾燎绕,他见到侯卫东出现在屋外,便道:“侯卫东,来得正好,我正想找你。
粟明向侯卫东介绍道:“这是红河坝村的杨书记、凌主任、李文书,这就是修公路的侯疯子。”
杨书记扔了一支烟给侯卫东,继续对粟明道:“红河坝村不通公路的主要原因虽然是要修一座桥,这座桥实际上也只有十二三米的跨度,费用不超过二十万,粟镇长,下青林就是我们一个村没有修公路,既然上青林的盘山公路都修得起来,镇里也要考虑修红河坝村的公路,手心手背都是肉,要一碗水端平。”
粟明看着情绪有些激动的杨书记,道:“修上青林公路,镇里实际上一分钱都没有出,修路的事情侯卫东最请楚,让他给你们讲一讲。”
侯卫东这才明白,红河坝的村干部们也想修路,修路是他一手一脚弄起来的,他就如数家珍把修路的过程向村干部一一道来。
介绍完情况,粟镇长又加了一句:“镇里确实经费紧张,上青林路,主要*社员们投工投劳,包括青亩费,都是村民们作的贡献。”
杨书记半天都没有说话,他抽了几口烟,才道:“昨天我带着村干部,沿着上青林公路走了一遍,这公路修得确实可以,涵洞都修了八个。”
侯卫东很有成就感的笑道:“涵洞是公路必不可少的设施,主要用于排水,上青林山上上有许多山沟,只要下雨就会产生山水,涵洞必不可少,八个实际上不够。”
杨书记打量了侯卫东好一会,才道:“粟镇,我有一个要求,等到上青林公路修好了,就让侯疯子来驻我们村,我们争取在95年把红河桥修起来。”
村里有这个劲头,粟明就很高兴,笑道:“好,等到上青林公路完工,就把侯卫东调到红河坝村来。”
受人重视和尊重,是每个人的精神需要,听了杨书记的话,侯卫也产生心里上的满足感,道:“多谢杨书记看得起。”
等到红河坝的村干部走了,粟明就把办公室房门关上,道:“昨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看着粟明突然就严肃地表情,侯卫东一时没有摸清头绪,道:“粟镇长,你说什么,我不太请楚。”
“昨天秦镇长和你去见了马县长,到底谈了些什么?”
侯卫东就把昨天经过说了一遍。
粟明抱怨了一句,“这两个领导,做事不互相通气,现在弄成这样,真是麻烦。”他对侯卫东道:“赵永胜刚刚给高乡长打了电话让你无论如何在四点钟要赶到镇政府,等一会要商量上青林公路的事。”
会议在四点钟准时召开。
会议室安了一张椭圆形的桌子,赵永胜、秦飞跃、蒋兴财、粟明、晃胖子,唐树刚,以及两位自己叫不出名字的中年人,这是侯卫东第一次参加镇政府的党政联席会,他没有资格坐上圆形桌,而是坐在墙壁前的一排椅子上。他心里有些紧张,因为赵永胜和秦飞跃脸上,都裹着一层寒霜。
赵永胜主持了会议,他先说了两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很快,就直奔了今天会议的主题。“昨天,我和高乡长去拜访了沙州人大主任高志远,请他出面做工作。将上青林公路纳入94年的交通建设重点工程。高志远是青林镇地老领导,他没有谈说犹豫就答应了。当着我们的面,给县委祝书记打了电话。”
说到这,赵永胜有意地停了一会,突然提高声,道:“今天上午桂刚主任给我打电话,问青林镇班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用眼睛余看了一眼秦飞跃,道:“书记、镇长步调不统一,同一件事,在同一天,一人找县长汇报,一人找书记汇报,这是什么意思?秦镇长,这事你做得欠考虑。”
秦飞跃也不服软,道:“我是行政一把手,去县里争取重点项目,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赵永胜火气很大,气鼓鼓地道:“秦镇长,你知道我去找高志远,为什么不多等一天,非要在当天去找马县长,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两人有不同意见,那也是工作中的不同看法,可以在班子内部协商,你这样做,其实就是把意见暴露在县领导面前,还讲不讲团结,讲不讲大局。”
他扭头看着侯卫东,毫不留情地道:“侯卫东,年轻人要老老实工作,每天想着钻营,见缝就钻,最终没有好下场。”
侯卫东根本没有料到赵永胜会突然向自己开火,他血猛地上涌,很想当场反驳,却强忍着,用钢笔使劲地戳着笔记本。
赵永胜批评侯卫东,实际上是敲山震虎,道:“蒋书记,明天下文,免去侯卫东工作组副组长的职务,现在大学生,太不像话了,不懂规矩,不讲道德。”
侯卫东到底是年轻人,没有理解赵永胜刀锋其实是指向秦飞跃,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抬起头,一字一句地道:“赵书记,我是什么样的人,群众自有公论,你作为党的书记,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滥用职权,就很威风吗?”
粟明从内心深处很喜欢侯卫东,见他出言不逊,就急忙站了起来,历声道:“侯卫东,你出去。”他走到侯卫东身边,拉着侯卫东的手使劲捏了捏,低声道:“少说两句,先回上青林,我明天上来。”
侯卫东这一番火气,其实在心中积累了许久,今天终于找了一个口子,发泄了出来。
赵永胜被侯卫东的几句话气昏了头,对秦飞跃道:“青林镇党委、行政是一个整体,重大决定必须征得党委同意,涉及全镇的大事,政府不能擅自决定,必须要经过党委会研究。”
秦飞跃心中一片雪亮,赵永胜发这么大的火,昨天的事只是一个诱因,最实质的问题还是在乡镇企业上,赵永胜要趁机加强他党委书记的权力,重新掌握对对乡镇企业的决策权。
他轻飘飘地道:“赵书记,今天在党政联席会上,我们有事论事,你把一个年轻人扯进来做什么,太没有风度,也不太讲道理了。这件事情你若真的认为我做得不对,我可以写检查,不过,检查内容写什么,我搞不请楚,请赵书记帮我参考。”
他一字一顿地道:“检查书,我,秦飞跃,青林镇政府的镇长,没有征得党委书记同意,就擅自向县长汇报工作,严重违反了组织原则。”
自从赵永胜和秦飞跃撕破了脸面以后,在会上的公开争执也就越越多了,但是如此直接而激烈,却还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副书记蒋兴财低着头,在纸上随手画着圈,一句话也不说,格守沉默是金的信条。
见两位领导都失了风度,粟明实在看不下去了,道:“我建议改时间再开会,大家都先冷静冷静。”
赵永胜闷着头喝了一杯水,拿着茶杯就离开了会议室,他回到办公室,犹自愤恨难平,关上房间门,就在屋里转来转去,如一只困兽。
青林镇,是一山难容二虎,赵永胜是土生土长的干部,是由老县书记一手提拔起来的,如个老书记调到沙州去了,他在县里就夫去了*山。而秦飞跃是县委赵副书记的嫡系,从乡企局调到青林镇,走得是曲线救国的路子。有赵副书记的背景,秦飞跃并不怵地头蛇赵永胜。
“侯卫东,原本想给你一点机会,你却自作孽不可活,不给你教训,不晓得马王爷三只眼。”赵永胜就开始筹划着如何收拾侯卫东,可是侯卫东工作组副组长被撒掉以后,就是无职无权的普通白兵,而且已被发配到青林镇,根本就没有可以剥夺的东西。
堂堂的一个大学生,落到如此境地,稍稍冷静下来的赵永胜,回想起侯卫东的言行,心里也觉得对他过于严厉和苛责了。可是,侯卫东最后所说的几句话深深地伤害了他,他心又变得如上青林的石头一样硬。
这一次党政联席会的事很快就在上青林传遍了。村干部最讲究现实,侯卫东为了修路,左奔右跑,做了大量扎实有效的工作,秦大江、江上山、曾宪刚、贺合全、唐桂元等村干部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在暗地里都为侯卫东鸣不平,便不声不响地轮流请他喝酒,工地上有什么事情也仍然找他商量。
轻历了这个风波,侯卫东对任途进步就有些灰心了,以前他大部分时间都扑在公路上,如今,公路毛坯完成了大半,他就只花一半的时旬在公路上,另一半的时间就花在了新开的石场上。
开办石场需要的手续颇多,侯卫东说服了曾宪刚。开业之前就开始办主要手续。
秦飞跃在担任镇长前,曾是乡企局副局长,对企业这一套把戏极为熟悉,他一看侯小英的身份证,就知道这是侯卫东打的擦边球,秦飞已把侯卫东看成自己的人,不点破他,还给几个部门打了招呼。
有了秦飞跃的帮忙,侯卫东石场的主要手续办得极顺利,费用基本上减半。只是春节之前,派出所为了安全,冻结了雷管炸药,要等过春节才开禁。
在春节前,公路毛坯终于拉到了望日村,望日村的村民就在村头放了半个小时的鞭炮,好好的庆祝了一番。
侯卫东,又大醉一场。
放假以后,侯卫东带着深深的失意回到了吴海县,他掩藏了真实情况,在父母面前强颜欢笑。
初四,侯卫东前往沙州,由于金玲俐的哥哥回到了沙州,侯卫东和张小佳就没有了窝点,他就花了二百八十元,在沙州宾馆订了一个标间,有空调的房间温暖如春,两人尽情的享受着对方的身体,一解相思之苦。
晚上九点,小佳回到家,早有警惕的陈庆蓉和张远征夫妻俩,声色俱历,对小佳进行了轮番训问,小佳忍无可忍,和父母大吵了一架,原本欢乐祥和的春节就蒙上了一层阴影。
小佳如愿借调到了沙州建委,她在陈庆蓉眼里身价又高了不少,更加坚定了陈庆蓉棒打鸳鸯的决心和信心,眼见着女儿痛不欲生,她还是坚守着她的信念:“这一次都是为了小佳好,等到以后,她就能明白当父母的一片良苦用心。”
初六,在哥哥侯卫国的指点下,侯卫东来到了益杨县,买了两条红塔山和两瓶五粮液,给镇长秦飞跃拜了个年,由于侯卫东和赵永胜正式成为敌人,秦飞跃更是把侯卫东视为心腹,留他吃了一顿午饭,然后在家中打起了麻将。
初八,正式上班。
过了大年,益杨县交通建设年就正式启动,县政府最终明确了94的两个重点项目,一是沙益公路益州段,二是益吴公路益州段,这两条路预算达到了二个亿,益杨县当然没有这个财力,新到的祝书记创新思维,引进了岭西省的高速路建设投资公司,由建投公司对这两条路进部分投资,建设完成以后,建投公司享受十五年的收费权。
至于上青林公路,就采用了马县长当时的意见,由县财政出资一百万元,进行泥结石路面的辅设,不过,相对原来方案又有小小的改变,县财政将这一百万元交给了交通局,由交通局来负责为上青林公路辅设泥结石路面。
马县长原来的意思是给一百万给青林镇,由青林镇具体操作,只是这一段时间,县委县府都收到了好几封匿名信,将青林镇赵永胜和秦飞跃的矛盾捅了出来,还特地说到了两人最激烈的一次争执,收到这封信以后,马县长念头一转,就将这一百万批给交通局,由他们具体执行县政府的决定。
秦飞跃原本指望着从这一百万中扣下三十万来补发教师工资,这一下愿望落空,还被马县长在电话里批了一顿,对赵永胜的不满就更上一层楼。
对于侯卫东来说,由交通局来辅路面,反而是一件好事。交通局拿了县财政的钱,三个村按照协议要免费出劳力帮助辅路。至于片石和碎石等材料,则须由交通局按市价购买。
对于刚刚开业的英刚石场,这是一个大利好。
英刚石场,英来自侯小英,刚来自曾宪刚。合起来就是英刚石场,这是一个极为响亮的名字哦,而且不仅名字好,其位置也很好,英刚石场以下,石头一般埋在土里数米深,光是挖开泥土就要花一笔大数目,再往上,石头上面的盖山虽然薄,可是运距比英刚石场要远一些。
英刚石场,可以很方便为近六公里的公路提供片石和碎石。
交通局工程科刘维科长是侯卫东的好朋友,早己将所有信息传了过来,侯卫东还通过他牵线,花了四千多元钱,买了两台旧的碎石机。不等交通局进场,就加班加点地打起碎石。
三月六日,刘维陪同着交通局分管副局长朱兵来考察英刚石场,侯卫东早就得到了消息,和曾宪刚一起,早早的来到了英刚石场等着,还准备了一些风干的野鸡作为见面礼。
朱兵是西南交通大学的毕业生,长期在工地里泡着,脸色黑黝黝,剪了一个梭角分明的平头,很是精神。他刚满三十岁,就当上了益杨县交通局副局长,年少有成,更是显得意气风发。
“这石场位置不错,石头硬度如何?”他看到侯卫东,也没有废话,便直奔主题
侯卫东通过刘维这条内线,早就准备得极为充分,他背了一个帆布包,里面装着各式资料。
“这是石头硬度的检验报告,请朱局长过目。”
侯卫东到了青林镇有九个月了,当了一个工作组副组长.都被赵永胜撤掉了,深感官场升迁的不易,朱兵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交通局副长,他是发自内心的佩服。
朱兵仔细看了看文件,是货真价实的检验报告,其实他知道上青林的石头绝对符合公路建设的要求,刚才地发问不过是例行公事,见到了盖着鲜红章的正规检验报告,他不禁对眼前这位英俊的小伙子发生了兴趣。
“难得,我修了这么多年的路,还从来没有哪一家石场主动去进行硬度检验。”
侯卫东笑道:“做生意,肯定要以诚信为本,骗得了一时,骗不不了一世,朱局长,你们以后用英刚石场的石头,就放一百个心。”
这个石场老板根本不象个纯粹的小老板,朱兵问道:“侯卫东,你不是本地人吧?”
刘维就在一旁介绍道:“侯卫东是沙州学院毕业的大学生,学法律的,分在镇政府,上青林公路就是他带头修起来的。”
“怪不得,原来是学法律的大学生。”
朱局长对英刚石场很满意,又问道:“工程队进场后,需要的量就很大,石场能不能跟得上进度?”
侯卫东为了显示他的诚信,就把工商的、国土资源的、税务的所有证照都拿了出来,道:“英刚石场的宗旨就是诚信为本,应该办的所有手读我都办齐了,目前已经提前打了一千多方碎石,等到工程队进场的时候,我们应该可以备料六千方。”他指着前面的空地,道:“场地我也平出来,专门用来堆料,绝对误不了事。”
朱局长有些奇怪.“你怎么知道我们要进场。”侯卫东实话实话说,道:“关于上青林公路,秦镇长在年前,带着我向马县长,李县长作过一次专门汇报,方案就是那一次定下来地。”
朱兵不禁对侯卫东刮目相看。
考察完英刚石场,一行人又沿着上青林公路往上走,查看着公路毛坯,虽然这一次没有带仪器,可是光凭肉眼,朱兵从专业角度来说,也能感觉到公路质量着实不错,坡度、弯度合乎标谁,泥结石路面最重要的水沟、涵洞也很齐全。
他再一次惊讶:“侯卫东,你是学法律专业的,怎么懂工程?”侯卫东笑道:“其实这很简单,照图施工就行了。”
朱兵感慨地道:“照图施工,说起容易,做起就难,好多施工单位,为了节约成本,都想尽办法的偷工减料,这就是豆腐渣工程数不胜数的原因之一。
走上了上青林场镇,已经是接近一点钟,一行人又累又渴,侯卫东赶紧在基金会旁边的馆子里安排了一桌。坐上席后,朱兵捂着酒杯道:“我下午还要赶回去开一个会,只和侯卫东喝一杯。”
和侯卫东碰了一杯酒,朱兵痛快的表态道:“工程队进场以后,就从英刚石场进材料,刘维,这件事就定下来,从今天起,石场就要多打碎石,多备料,确保工程进度。”
得到了交通局朱局长的承诺,侯卫东和曾宪刚自然极为高兴,不过,高兴中也带着忧愁,侯卫东和曾宪刚先期各投入了二万元,买设备、炸药、拉电、付青亩费及土地费,已经所剩无几了,在石场上班的附近村民也小心翼翼提出预付工资。
两人在曾宪刚家里,算来算去,至少还要二万元,才能将局面支撑下去,侯卫东的启动资金是找父母借的,曾宪刚才修了房子,更是资金短缺,这一万元还是找朋友东拼西凑弄来的。
“不能算了,肯定还要找钱,刚哥,让嫂子早点开饭,几杯酒下肚子,就能想出办法。”
俗话说,一分钱憋死英雄汉,更何况是二万元,曾宪刚愁容满面,道:“还能想什么办法,能想的办法我都想过了。”
侯卫东又发挥出修公路时的顽强精神,他就大声地道:“我就不信,活人被尿憋死了,一定要想出办法,难道就让区区二万元钱破坏了我们的发财大计。”
“实在不行就贷款,白春城平时说得好听,到了关键时候就*不住了,黄站长我不熟悉,听说也不太好说话。我直接去找粟镇长,请他出面为我们贷款。”
曾宪通道:“如果粟镇长肯帮忙,就完全没有问题。”
他老婆听到贷款,就在一旁低声道:“家里所有钱都用完了。贷款利息又这么高,以后还不起。把房子抵了,我们一家人就睡到山上去。”
曾宪刚本来就心烦,听到老婆地抱怨就鬼火冒,道:“爬一边去,去弄一盆火锅鱼,味道整好点,我和疯子兄弟边吃边聊。”他又对侯卫东道:“婆娘家,头发长,见识短,莫介意。”
侯卫东笑道:“我的掉号就叫疯子,疯子从来不生这些闲气。”
喝了酒,侯卫东就从尖山村,从另一条小道直奔青林镇政府,沿着陡峭的小道下山,沿途风景比另一条小道更为优美,可是他挂着贷款,无心看风景,一边飞奔。一边就在脑子里琢磨如何才能贷到款。
第一次贷款,就是为了私事。这一次货款,就纯粹是为了私事。如何开口,就需要技巧。
走到下青林场口,侯卫东就想到了一个借口,刘维工程师的图纸尚差一万元,就以还图纸钱的名义,再贷一万元。
粟明却下村去了,并不在办公室,侯卫东不愿意在镇政府久呆。和杨凤打了招呼以后,便坐在粟明回家的必经之地,买了一包云烟.吞吐雾的等着他。
在四点钟地时候,就看见粟明提着包朝家里走。
侯卫东连忙站了起来,道:“粟镇长。”
粟明上午到了红河坝村,中午在杨支书家里喝酒,一人对两人,把村长,支书灌得大醉,他的头也微微有些昏眩,看到侯卫东,便道“找我有事吗?走,到家里去说。”
到了家,粟明就*在沙发上,眯着眼休息几十秒,才道:“卫东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粟明分管公路建设,知道侯卫东为了上青林费尽了心力,赵永胜那天的态度实在不应该,更难得的是,侯卫东更到如此待遇,并没有消沉,仍然坚持在施工现场,经过此事,粟明就对侯卫东高看了一眼。
侯卫东装作随意地道:“就是图纸的事情,刘工催着要另外一万元。”
粟明皱着额头、道:“又要贷款还图纸钱,能不能让刘工缓几天?”
侯卫东装作为难的道:“上一次和刘工约定,图纸钱分两次负完,取图纸时付一万,工程完工之时付另一万,如个公路毛坯已经拉出来了,他就打电话来催问这事。”
这个借口合情合理,不由得粟明不信,他想了想,道:“若在以前,这事也好办,我拾黄站长说一声,办了手续就取钱,如今镇里最近成立了一个财经监督小组,由赵书记任组长,凡是开支在五千元以上的大笔款项,要同时有财经监督小组组长和秦镇长的签字才能够报销,基金会的相关手续也同样办理。”
粟明又道:“赵书记对你有些误会,如果是以你的名义贷款,恐怕通不过。”
侯卫东心里明白:“历来都是镇长一支笔审批,赵永胜弄一个财经监督小组,实际上是把秦飞跃最重要的权利割弱了。”
他有些不甘心,说道:“粟镇,能否搞一个变通,我这个月先贷四千元,这样就不用财经领导小组审核。”
粟明否认这个提议:“修路是公事,这笔钱应是镇里来出,前一次让你用私人名义贷款就不合适,我找个时间把这事提出来,由镇里面把这两万元解决了,县里奖励了二十万,一分钱也不花在公路上,实在说不过去,你给刘工说,五月之前付钱给他。”
听到粟明这样表态,侯卫东就暗自叫苦,连声道谢后,带着笑脸了门,走到街道上,他自嘲道:“侯卫东啊侯卫东,谁叫你自作聪明,现在聪明反被聪明误,搬起石头碰了自己的脚。”
想到二姐侯小英还想在青林镇贷款,侯卫东只得苦笑,道:“当小人物事事都要求人,这滋味真他妈难受。”
他谩无目的在下青林场镇走来走去,把自己认得的人全部过了一遍,他初出社会,认识的人极其有限,无人能帮他解决这部分资金,突然,他想到了远在广州的蒋大力,连忙找了一个公用电活,照着他上次留的电话打了过去,电话接通,却无人接听。
侯卫东没有在下青林场久呆,有了救星蒋大力,他看到了希望,兴致勃勃地朝着上青林奔去,进了上青林场镇小院,他没有耽误,真奔院子角落的邮政代办点。
蒋大力的电话仍然无人接听。
侯卫东隔几分钟打一个,连打五个,仍然无人接听,此时已接近七点,按正常时间,沙州的小佳已经离开了办公室,找不到蒋大力,侯卫东就顺手给小佳打了过去,谁知,小佳仍在办公室。
“侯卫东,你到底在忙什么,昨天为什么不给我电话。”每当小佳假装生气的时候,总会直呼其名。
侯卫东心里装着太多的事情,昨天真是忘记给小佳打电话,连忙道:“昨天喝醉了,今天早上才起来。”这个谎话说得极为自然,一点破绽都没有,说完之后,侯卫东自已也吃了一惊,心道:“现在怎么了,说起谎话来滴水不漏。”
电话另一头,小佳就上当了,忘记责怪侯卫东。心疼地道:“老少喝点酒,注意身体,我们办公室有一个老同志,年轻时喝得太多,前几天被查出来得了肝硬化,老公,我们还年轻,幸福生话才刚刚开始,一定要保护身体。”
侯卫东就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以后我一定小心。”
小佳这才满意。就高兴地道:“昨天吃饭地时候,我们大老板表扬了我写的发言材料,准备给我正式办调动,今天,组织处金处长找我谈了话,随后就发调令。”
侯卫东当然也替小佳感到高兴,他有感而发地道:“到了建委,要珍惜工作岗位,好好干。“小佳撒娇道:“我当然努力,现在都在加班写材料。”
和小佳聊了几句,看着计时器到了二分五十秒,侯卫东连忙说了几句亲热的话,就桂断了电话,刚还二分五十六秒,算三分钟的钱,若过一秒,就要算四分钟了。
刚刚放下话筒,电话就响了起来,杨新春一看来电,就道:“侯卫东,是广州的号码。”
“冬瓜,你终于想起我了,主动给我打电话。”
侯卫东喜出望外,道:“蒋光头,有事找你,你是我唯一的救星了。”
电话另一头,蒋大力心情不错,高兴地道:“冬瓜,有屁快放,不要绕弯子。”
“二姐下了岗,就在上青林独石村办一个石场,她已经和交通局谈好了一个供应片石和碎石的合同,现在还差约二万块钱的运转费用,你有钱没有,先借给我,估计半年之后能够还你,利息按银行同期贷款来算。”
蒋大力在电话里破口大骂,“狗日的,学了点法律,就用在了兄弟身上,你别忘了,佬子也是学法律的,你的帐号是多少,我明天就给你打二万过来,有钱就还,无钱就算迷了。”他在广州作药生意,已打开了局面,这个月赚了近十万,听说候卫东要借二万,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放下了电话,侯卫东高兴之后,险入了沉思:蒋大力看来真是有钱了,我与其在上青林开石场,还不如到广州去闯荡一番,也好成就一番事业。
想到“争业”两个字,候卫东心道:“诊书时代的远大理想真是虚无缥缈,事业有成,什么叫事业,什么又叫有成?”
远在广州的蒋大力果然是信人,很快,钱就到了侯卫东帐上,而且,不是二万,是三万。
蒋大力说得很直白:他的主要工作就是每天都在酒吧等娱乐场所泡着,专门陪医院的头头脑脑们花天酒地,除了毒品不沾,吃、喝、嫖、赌四毒俱全,赚钱快,花得更快,这三万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就算是支持好兄弟创业。
而对于侯卫东来说,这三万是真正的雪中送炭,三万元在手,他大的松了一口气,不过,侯卫东并没有一下就把这三万元拿出来,英刚石场毕竟是合伙企业,他和曾宪刚的权利和义务是相等的,按照侯卫东的想法,两人利润平分,曾宪刚也必须要承担相应的责任,不能因为困难就减少责任。
这可能也是学法律带来的细致和冷冰冰吧。
侯卫东实事求是把镇里面的情况给曾宪刚说了一遍,道:“我没有贷到款,回家又借了一万,家里也没有钱了,你还是要想办法,基金会的宗旨就是服务当地村民,你直接去找粟镇长,请他出面帮你贷款。”
曾宪刚原本指望着侯卫东再找两万元来支撑局面。没有想到他空手而回,前期投入了这么多,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咬了咬牙,道:“为了开矿,戒已经把所有家产全部搭进去了,现在只有拼了,我和黄站长有些交情,我直接去找他。”
他是第一次办企业,一下子投入这么多,心里实在没有底,但是他相信侯卫东一定能想着办法把石场搞活,也就孤注一掷了。
曾宪刚找黄站长贷款,尽管是熟人,前前后后还是花了一个星期,侯卫东还特意借了五百块钱给困窘的曾宪刚,让他请客吃饭。最后,贷下来一万元,实际拿到手的只有九千,另外一千元就给黄站长作了回扣。
贷一万元。黄站长居然敢吃一千的回扣,这大大地让侯卫东开了眼,他也就明白了为什么二姐侯小英对于贷款信心十足,同时明白了为什么同是机关工作人员,大部分工作人员只能穿六七十元一双的皮鞋,而基金会的人就能穿三百元的皮鞋。
同一个镇政府,同一座小楼,里面的人却过着不同的日子。有句老话叫做革命只有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侯卫东读大学时还信了三分,如今活生生的现实让他清醒的认识到:正是因为分工不同,才产生了高低贵贱之分。
在侯卫东的坚持下,石场按时发放了二十三名村民的工资,准时得到工资,让村民喜出望外,杂交水稻推广以后,农村基本不缺粮食,就是缺现金,虽然每月只有四百五十元工资,对于一个农村家庭来说,也是一笔数目可观的收入,有一家夫妻俩同时在石场上班,一下就拿到了九百元钱。小两口很高兴,就去买了一个猪头。在自家的池搪里打了几条鱼,就在石场煮了,请侯卫东和曾宪刚喝酒。
石场的坝子,曾宪刚的妹夫搬了两张大方桌,二十多人围在一起,吃肉喝酒,气氛极为热烈,看着拿了钱的村民高兴的样子,侯卫东也到了丝丝满足。
能够解决村民的困难,给村民带来欢乐,也是一件愉悦的事情。
等到交通局工程队进场以后,英刚石场备料已达了七千多方,工程队的项目径理梁必发原本不情愿来修上青林公路,这种小工程既麻烦又没有多大搞头,只是当作政治任务这才带队上山,可是到了现场,现场条件出乎他的预料:
一是上青林公路毛坯拉得极好,只比正规施工队略逊一筹,农村基本上没有施工仪器,能做到这一步,实在难能可贵:
二是看到备料充分,片石、碎石雄成了小山,这就意味着施工进度就可以加快:
三是片石、碎石质量上乘,而且基本合乎规格,用起来很顺手。
现场条件不错,意味着工程能很快完工,梁必发这才露出笑容。
梁必发父亲是山东人,也是刘邓大军西南服务团的一员,解放后,就留在了益杨,当了益杨县副县长,梁必发身上也有山东大汉的特点,身材高大,体形魁梧.又喜欢穿一件牛仔服上衣,说话直来直去,很对侯卫东的脾气。
每天上了工地,侯卫东就专门给他泡一大杯益杨茶,然后,有事无事陪着他在工地上四处地走,侯卫东对于公路的每一段都熟悉,梁必发有问,他一般都能脱口而出。
施工很顺利,五月初工程就结束了。
当施工结束的时候,侯卫东和梁必发已搞得像兄弟一样,连工程队的人都戏称侯卫东是“侯副经理”。
五月十五日,据说这是一个黄道吉日,上青林通车典礼正式举行。侯卫东工作组副组长的职务被免去了,但是上青林修路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这个职务并没有被免去,在镇长秦飞跃的坚持之下,办公室杨凤还是通知他参加了剪彩仪式。
十一点。在县长马有才,副县长李冰、交通局局长曾昭强的陪同下,沙州市人大主任高志远来到了上青林公路,下青林公路和上青林公路的交接处,彩旗飘扬,两个大气球下悬挂着两条大标语,一条写着“感谢县委县政府对青林人民的关心”,另一条写着“感谢社会各界人士对青林人民的关心”。一队小学生穿着统一校服,手举着小旗,迎侯着领导。
车队一到,立刻锣鼓喧天,学生们一边挥动着小旗,一边在老师的指挥下,整齐地喊道:“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赵永胜、奉飞跃并排站在一起,满脸是笑容,还不时交谈着,身后就是粟明、蒋有财等班子成员以及高乡长等几个退居二线的老同志,再后面就是唐树刚、欧阳林、侯卫东、秦大江、曾宪通、江上山等人。
高志远下了小车。看到这个场面,眼睛不觉得有些湿润,不管官做得再大,他总忘记不了生他养他、曾经流汗流泪甚至流血的上青林。
整个剪彩仪式很程式化,不过半个小时就结束了,随后,车队就沿着新修的道路上山,视察新修的上青林公路。
赵永胜的小车在前面带路,高志远、马有才、李冰等七辆小车紧随其后。最后是一辆公共汽车,侯卫东等人就坐在公共汽丰上,上青林老百姓从来没有在家门口见到这么多车,所到之处,老年人依门而望,年轻人就涌到了马路边,小孩子和狗跑来跑去。
整条公路,都成为了欢乐的海详。
马有才坐在高志远的车上,陪着领导说话。
高志远感慨万千,道:“马县长,我在上青林乡当过革委会圭任,后来是书记兼乡长,当年就想修公路,由于种种原因没有修成,深为遗憾,如今在马县长的领导之下。终于完成了实现了我的梦想,我代表青林七千人民,感谢益杨县委县政府。”
马有才曾是高志远的下级,对这位严厉而富有人情味的领导很是尊敬,他汇报道:“94年是交通建设年,今年重点任务是修建沙益路和益吴路,两条路一通,将大大改善益杨的交通状况,95年的一项重点目标是将李山镇和青林镇连通,彻底盘活上青林的资源。”
高志远不断地点头。
上青林公路是泥结石路面,由于刚刚峻工,公路路面甚为平整,二十公里路,车队只用了不到四十分钟。
场镇里满是烟花爆竹的碎屑,虽然不是赶场天,却是人山人海,青林场镇的人几乎全部涌上了场镇,不少老人都认识高志远,“高书记”、“高乡长”“高主任”各种称呼都有,甚至还有个老人喊“高三娃”。
高志远走到喊“高三娃”的老人面前,拉着老人的手,恭敬地道:“二娘,你的身体还是这么好,耳朵听得见不?”
老人是高志远隔房的二娘,以前也和高家住在一个院子,比高志远大十多岁,高志远五十四岁月了,她已满过七十。高志远当乡长的时候,二娘曾经当过村里面的妇女干部,是一位“讽爽英姿五尺枪,不爱红装爱武装”的女民兵连长。
高志远对其扎着腰带,背着步枪的印象极深。
岁月无情,当年的女民兵连长已变成了一位头发花白,牙齿掉了一半的老人,她拉着高志远的手,絮絮叼叼地说了几句家长里短,高志见县里领导都在旁边站着,不便久谈,就拍着二娘的手道:“二娘,你多保重身体,春节的时候,我回来看你。”
二娘见高志远要走,就道:“修路的人是疯子,高三娃,你要提拔他当官。”高志远没有听明白,抬头看了看二娘身后的中年人,道:“你是小黑吧。”小黑腼腆的笑道:“三哥,我是黑娃。“高志远问道:“二娘说得是什么意思。”小黑解释道:“修这条路,工作组的侯大学使了大力气,二娘的意思要提拔侯大学。”
高志远就想起了曾经见过一面的年轻人侯卫东,问道:“那为什么叫疯子?”
小黑道:“这是侯大学的綽号,他天天泡在公路上,大家都喊他侯疯子。”
二娘认真的道:“疯子为了修路,官都被整脱了,三娃是大官,要为他平反。”侯卫东以前当过工作组副组长,后来被解职,这事传遍上青林,大家都为他抱不平,二娘就趁着这个机会,希望高志远主持公道,让侯卫东官复原职。
高志远办事很慎重,他没有表态,只是点头道:“我去问问这事。”
车队就沿着上青林公路往下,到青林镇去用餐,当然,坐公共汽车的众人就没有跟着了,他们在基金会旁边的馆子包了两桌,热热闹闹的大吃大喝。
在村干部的围攻下,侯卫东理所当然喝醉了,然后被秦大江背回寝室。
天黑以后,所有的热闹就陷入在黑暗中,明天,生活又将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