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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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大富从叶莎丽身上闻到了一种味道。一种男人的味道。陈大富相信自己的感觉不会错。于是他确信,除了他之外,叶莎丽还有别的男人。
陈大富对这个味道有印象,隐约之中相信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但印象不是很清晰。
陈大富确实是大学老师出身,但他也是“黑桃尖”,这种截然相反的甚至是自相矛盾背景,如果是在大学老师队伍里,他可能就根本不能胜任,混不下去;如果他离开学术界,走进政界,比如当年没有来深圳,而是调到省财政厅,则可能因为“背景不纯”而影响前程;但是,对于生意场来说,他就成了“复合型”老板。双重背景赋予了陈大富双重性格和双重处事方式。反而使他比真正的“儒商”更大胆,更富冒险精神,并且在手段的选择上也有更大的余地。比如现在,当他从叶莎丽身上闻出另一个男人的味道之后,陈大富表面上不动声色,私下里却雇佣起了私人侦探。
陈大富只相信自己的亲弟弟。但也不完全相信。不是怕大贵出卖他,而是怕大贵无意当中说漏嘴。陈大富相信,“说漏嘴”是人的天性,越是要求他保密的东西,他就越有一种想说出去的欲望,所以,最好的保密方法就是根本不让当事人知道,那种一方面把秘密透露给对方,一方面有要求对方“千万不要说出去”的错误,陈大富是永远不会犯的。因此,陈大富他并没有对弟弟大贵说出自己的真正目的,只是要求大贵按照他的吩咐去做就行。
大贵应承。
陈大富授意大贵联系私人侦探。
大贵照办。
陈大富让大贵把私人侦探约在香格里拉咖啡厅。他自己在暗中不出面。
陈大富授意大贵委托私人侦探打探刘翠花的个人情况。大贵疑惑,心里想,打探她的情况干什么?不过,他没有问。因为陈大富事先已经有言在先,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绝对不要问为什么,当然,也不要多嘴往外说,所以,这时候大贵虽然有很大的疑问,但仍然没有问,只是照着陈大富的吩咐去做,把所谓的私人侦探约到香格里拉大酒店咖啡厅,支付一点订金,委托对方打探一个叫“刘翠花”的女人情况。
一个星期之后,还是在老地方,大贵和私人侦探交换了一个信封。大贵的信封里是崭新的人民币,私人侦探信封里是刘翠花的详细情况。
大贵把信封交到陈大富手上。陈大富打开一看,服了,居然比他自己了解的情况全面,甚至连“不是处女”一条都有。翠花是什么时候“不是处女”的呢?陈大富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几乎把脑袋都想疼了,也没有想清楚。是和王纯?好像不是。从翠花对王纯的态度上看,应该不是。总体上说,翠花是个比较理性的人,既然不喜欢王纯,更不打算嫁给王纯,肯定不会把“第一次”献给他。是张文成?有可能。翠花对正文成是有好感的。既然有好感,在对方主动的情况下,理性的人做出感性的事也不是没可能。问题是,正文成这小子已经跳槽走了呀,并且走了之后再没回过公司,那么翠花不是亏了?可又想,亏了关我什么事?但仍然有一种吃了亏的感觉。至于自己吃了什么亏,他还没有想明白。
这还不是最让他吃惊的,最让他吃惊的是翠花一直在陈大富手下做事,就是下班回家了,也没有跳出陈大富的控制范围,怎么私人侦探对她的了解比我陈大富还全面呢?他们是怎样了解到这些情况的呢?特别是在上一个星期里,陈大富一直在暗中观察翠花,观察整个公司,并没有发现公司有任何异常啊,也没有发现有莫名其妙的人闯入公司啊,那么,所谓的私人侦探是怎样掌握翠花的这些情况的呢?
陈大富再次吩咐大贵约见上次那个私人侦探,并把约见地点换了一个地方,陈大富同样在暗中窥视。
这次陈大富做得更绝,他根本就没对大贵说打探什么人,直接让他把两个信封交给私人侦探。一个信封里装着订金,一个信封里装着他要打探的问题。
一个星期之后,资料换回来了。陈大富大吃一惊。因为,资料上居然有他自己的名字!
资料非常详细。因此也就比较长。其他的就不用说了,其中最值得陈大富关心的有下列几条。第一,叶莎丽是深圳一家大型土石方工程公司的第一大股东。公司全称叫“深圳精卫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但叶莎丽好像并没有行使第一大股东的权力。第二,叶莎丽和两个男人打得火热,一个叫陈大富……另一个叫熊伟业……并且熊伟业又与一个叫刘梅花的女人有关系,而刘梅花又是陈大富的前妻。他们刚刚离婚。最后,私人侦探提供的资料故意留了一个尾巴,说如果委托人需要了解陈大富、熊伟业和刘梅花的详细个人资料,他们可以继续提供进一步的延伸服务。
陈大富真想搞一场恶作剧,委托私人侦探帮忙打探一下“陈大富”,以试探到底是自己对自己了解的多,还是私人侦探对自己了解的多。
当然,这种想法只是一闪念,并没有真这么做。不但没有这么做,而且他还略微感到一点点恐惧,有那种突然发现自己没穿衣服暴露在公共场合的感觉。
不错,陈大富确实是“黑桃尖”,但这并不表示他笨,而只能表示他不会投胎,如果他会投胎,不是投胎在皖北的一个贫苦农民家庭,而是投胎在北京的一个教授家里,或者干脆投胎到官员家庭或投胎到美国去,那么,他不仅不是“黑桃尖”,说不定还可能是真正的博士。总之,发生“黑桃尖”那样的事情,只能表示他上学少,并不表示他心眼少,换句话说,并不表示陈大富智商差。事实上,私人侦探提供的关于叶莎丽的资料他还没有看完,陈大富就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情了,并且是彻底明白了,所以,他非常震惊,非常气愤。
说实话,要是依着老脾气,这时候他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叶莎丽和熊伟业抓起来暴打一顿。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想了。但是,七年的大学生活和十多年的商场经历,确实能重塑一个人。现在,岁月和经历已经把把一个暴躁的小伙子塑造成一个沉稳的中年人。
陈大富决定不动声色。好比一场赌局,既然自己已经看清对方的底牌了,那么当然胸有成竹,根本不需要急着出牌。他要装,装着什么都不知道。装着任何事情都没发生。
可是,决心好下,事情难做。主要是力不从心。尽管陈大富已经想得非常清楚了。尽管他已经做了足够的心理暗示,甚至,前面的戏都能做到以假乱真,但是,到了最后赤身裸体必须坦诚相见的时候,他仍然力不从心。
主要还是心理问题。他忽然觉得叶莎丽很脏。不是外表脏,而是内部脏。一想到叶莎丽可能刚刚才和熊伟业做了那种事情,说不定现在那里面还残留着熊伟业的那东西,陈大富就觉得叶莎丽很脏,脏到陈大富不敢“插足”的程度。
陈大富忽然想起来了,他第一次感觉到叶莎丽身上有一股男人的味道的时候,就是这种味道。精液的味道。具体地说,是熊伟业的精液的味道。这是一种令陈大富不能容忍的味道。是一种令陈大富作呕的味道。这么想着,陈大富就没有忍得住,一下子真呕出来,赶紧跑到卫生间,蹬在地上对着抽水马桶吐了出来。
叶莎丽光着身子跟了进来。非常体贴地弯下腰,拍着陈大富的背,歪过头,对着陈大富的脸,问:“你怎么了?”
陈大富摇摇头,说:“没事。可能着凉了。”
“那赶快穿衣服呗。”叶莎丽说这,赶快跑出去把陈大富的衣服拿进来。
陈大富躲过了一关。
可是,不能天天躲啊。
不行。陈大富想,得想一个解决办法。
在想办法的过程中,陈大富自己都觉得好笑,从小到大,自己一直着怎么看女人洗澡,想着怎么把女人搞到手,实在搞不到,连和陈三元他们一起躲到新媳妇窗户下面“听墙根”的事情都做过,哪里想到有一天,为怎么样才能不搞女人伤脑筋啊。
“听墙根”是皖北农村的一种风俗。新婚之夜,闹新房的人走了之后,新娘新郎入洞房了,一些小伙子,通常是新郎的发小,常常并没有真走,打了一个晃晃,鬼鬼祟祟地再转回来,躲在洞房的墙根下,听里面的动静,然后第二天甚至以后的很多天里,在田间地头传播,大家一乐。可是,由于那时候娱乐生活贫乏,加上性神秘和性压抑,也不知从哪年哪月哪天起,玩笑的性质发生了变化,变成不仅仅是在新婚之夜了,而且目的也不单纯是开玩笑了,竟然逐步演变成一种专门满足半大小子们好奇心甚至是性欲望的“流氓活动”,闹得人心惶惶,年轻夫妇晚上提醒吊胆,不敢弄出声响。曾经有一段时期,“听墙根”还被当地公安列为重点打击对象。这样的荒唐事,陈大富年轻的时候也做过,主要原因是性好奇和性压抑,当初他可能做梦也没有想到,三十年之后的陈大富,竟然连叶莎丽这样的美女主动上赶子约他,他竟然都想办法躲了。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