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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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梅花的问题交给叶莎丽之后,陈大富将更多的精力放到业务拓展上来。自从拥有了叶莎丽之后,陈大富仿佛浑身被激活了,不仅性机能大大增强,而且事业心也得到了膨胀。当然,事业心有时候就是野心,所以用“膨胀”也不算错。本来如果没有叶莎丽,特别是如果没有他和叶莎丽之间的那个字据,或许陈大富对自己的事业已经相当满意,但是现在他不满足了,他认为完全有必要更上一层楼。因为将来精卫公司不仅是他陈大富的事业,也是叶莎丽的事业,为了自己心爱的人,他也应当将精卫公司做的更大,更有实力。

人体是一个整体,性机能和事业心强了之后,陈大富的大脑也灵活起来,时不时地冒出一点小灵感来。陈大富发现,做生意跟搞艺术一样,是需要灵感的,特别是做大生意,没有灵感不行。没有灵感怎么能创新?陈大富现在就很有灵感。

那天陈大富视察工地,看着一辆辆十轮麦卡斯掀起的尘土飞扬,突然来了灵感。陈大富发现:商业链其实跟生物链的道理是一样的。在生物链里面,大鱼吃小鱼,小鱼吃小虾,小虾吃泥巴,经济链也是一样的,卡车司机最辛苦,但是他们挣的钱肯定没有车主多,而车主没有工头多;工头是按每个车次提成的,即便一个车次只提两块钱,几十辆车上百辆车一天下来也比任何一个车主挣的多;工头没有叶莎丽拿的多,叶莎丽没有我陈大富拿的多,我陈大富没有开发商拿的多。这实际上也是一个链,并且经济链与生物链还不一样,生物链是头尾相连的一个圈,而经济链是一个金字塔,就像眼前的这个工地,金字塔底部的是卡车司机,金字塔顶端的是开发商和权力资本,而我陈大富自己现在就站在靠近顶端的这个位置,为什么不能再上一步呢?哪怕是只踏上一只脚。

这么想着,陈大富就想起来前几天那个发展商提出让陈大富垫资的事。既然能垫资,干吗不能参股?垫资还要偿还,参股不用偿还。既然自己有能力为发展商垫资,当然就有能力参股,而以垫资的方式参股,可以说是一种创新,甚至是实现自己从工程公司向房地产开发公司跨越的捷径!

陈大富这时候为自己的灵感而激动,他终于找到了自己下一步的发展目标,并且发现了实现这一目标的最佳途径。能不激动吗?

陈大富曾经从一本杂志上看到过一篇文章,文章说中国的民营企业都是仓促上马的,都是赶上好时光了,胆子大了就上去了,因此这些民营企业大多数没有根基,甚至有相当一部分民营企业的老板根本就不具备企业家的素质,至少不具备大企业家的素质,所以,当这些民营企业发展到一定的阶段之后,老板们就驾御不了了,就必然要破产或者是被收购兼并。文章还举了一些例子,全部都是中国曾经显赫一时的大民营企业倒闭的例子。文章还说了一个现象,说很多民营企业老板发展到一定的阶段,就失去了方向,失去了目标。

当时这本杂志在才财富岛的老板当中转了一圈,大部分老板都看了。“臭鱼”看了之后不以为然,说:“写这篇文章的人自己是多大的老板呀?既然自己都没有当过老板,甚至永远都不会当老板,凭什么对老板断然下结论?企业倒闭和收购兼并的事情哪里没有?外国没有吗?企业的发展本来就是伴随着风险而成长的,倒闭或者是被收购兼并是非常正常的事情,用不着大惊小怪。”

陈大富看了之后没有发表意见,而是在心里想了半天,想着自己是不是失去目标了,想到最后,发现自己确实是没有目标了,再往下发展陈大富真的不知道该干什么了。填海工程不是他想发展就能发展的,必须是房地产开发商的开发到了哪一步,他们就跟到哪一步,总不能没有发展商请他,他自己随便跑到一个地方填海吧?所以,说到底,陈大富只能永远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讨点饭吃,自己并没有发展的主动性。等到哪一天深圳的填海工程做完了,他的精卫公司也就该散伙了。这么想着,陈大富就有了一种危机意识。特别是认识叶莎丽之后,他仿佛有了一种动力,一种发展的动力,但是要发展首先就要明确目标,没有目标的瞎发展还不如不发展。今天陈大富终于找到目标了,他能不兴奋吗?

陈大富现在已经离开工地,一边给叶莎丽打电话,一边往南海酒店赶。他要赶快跟叶莎丽见面,跟叶莎丽见面的目的不是做爱,而是要把自己突然之间冒出的想法跟她说说。至于为什么一定要马上见到叶莎丽并且跟她说说,陈大富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是他真的把叶莎丽当成了自己的学生,而且是唯一的学生,但是他这个老师当的非常心虚,需要不断地给自己打气,比如将自己突然之间产生的一个奇妙的想法告诉自己的学生,这样可以跟学生分享喜悦,或者是向学生证明自己这个“老师”是货真价实的。还有可能就是陈大富对自己的想法需要确认,而自己通常不能对自己进行确认,凡是“确认”都是有第三方来完成的,就像时下流行的各种各样的“认证”一样,必须要第三方认证才算数。但是,谁来担当他的这个“第三方”呢,看来只能是叶莎丽。因为现在他只相信叶莎丽,或者是他认为只有叶莎丽的认证才是最权威的。就象企业的质量管理体系认证必须是国际标准化组织(ISO)才具备权威一样。另外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陈大富产生了一个灵感之后非常兴奋,就希望马上告诉自己最心爱的人,就像一个文学爱好者第一次拿到稿费,迫不及待地要给自己最爱的人看稿费单子一样。当然,文学爱好者最爱的人在不同的年龄段可能是自己的妈妈,也可能是自己的老师,自己的恋人,但是,陈大富现在最爱的人就是叶莎丽。

叶莎丽接到陈大富的电话,电话里面急吼吼地约她去他们的老地方,想着这个陈大富怎么又要“发誓”了?难道他真的是“种马”?

俩人一见面,陈大富并没有拉着叶莎丽上床,而是拉着她来到了凉台上。陈大富指着左边的这一片海域,说:看见了吗?

“看见什么?”叶莎丽问。

“你看见了什么?”陈大富问。

叶莎丽不知道他这样问是什么意思,所以把本来非常简单的问题搞复杂了,就像有一天突然有人为你:一加一等于几?弄得你还真不知道怎样回答一样。

“看见了什么?”陈大富又问。而且脸上还禁不住挂着兴奋。

“多呢,”叶莎丽说,“蓝天,白云,海岸线,棕榈树,海滩,海上世界,女娲补天,别墅,快艇,游人,多呢。”

“对了。”陈大富说,“看见了就好。”

“什么看见了就好?”叶莎丽说。

叶莎丽感到有点莫名其妙,但是看着陈大富这么兴奋的样子,她自己也莫名其妙地跟着有点兴奋。

“这个位置好不好?”陈大富指着这一片海域问。

“当然好了,”叶莎丽说,“背靠南山,面朝香港,左边是海湾,右边是珠江口。”

“要是把这片海域填起来开发房地产怎么样?”陈大富问。

“那当然好了,”叶莎丽说,“但是这是不可能的。”

叶莎丽本来想说“你是不是填海填疯了呀?”但是考虑到这样说不礼貌,因此克制住了,没有说。

“为什么不可能?”陈大富问。

“这还用问吗?”叶莎丽说,“你以为海域是你说填就能填的呀?对面就是香港,你在这里一填海,蛇口离香港的距离就改变了,能行吗?再说如果你在这里填海,海上世界就变成‘陆上世界’了,人家能愿意吗?‘海上世界’可是邓小平亲自提写的。还有就是这些别墅,包括这个南海大酒店,本来是靠海的,要是你一填海,它们的地段就发生根本性变化了,人家能同意吗?再说这些别墅的业主哪个是省油的灯?最差也是刘晓庆一级的,你可不要小瞧这些人。另外我想,填海会涉及到海洋生态,甚至涉及到一个国家的海岸线长度和形状,涉及到一个国家的陆地国土实际面积,哪一样都是通天的事,我看你趁早还是别异想天开了。”

这大概是他们自认识以来,学生第一次对老师这么没有礼貌的说话,不知道是他们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变化,由师生关系发展成了情人关系的缘故,还是由于陈大富提出的这个问题太出格,出格到叶莎丽不得不下意识里有点轻视他了。

叶莎丽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大堆,真的把陈大富说清醒了不少。

“难道这是一场骗局?”陈大富问。

问的不是很肯定,与其说是问别人,还不如是问自己。

“什么骗局?”叶莎丽问。

“没有什么,”陈大富说,“我也不知道。”

“说嘛,”叶莎丽说,“说出来听听,即便是骗局,两个人一商量,就骗不成了。”

陈大富想了想,仿佛有点心不在焉,一个本来十分美好的设想,本来是想说出来跟自己心爱的人分享的,谁知刚刚说出来一半,就被心爱的人批驳的体无完肤,要说不扫兴是假的。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叶莎丽讲的有道理。其实叶莎丽还没有讲到点子上,现在经叶莎丽这样一批,陈大富自己也觉得这是不可能的,别的不说,如果这片海域要填海,那么应该是早就规划好的,既然早就规划好了,那么为什么要在这里造海上世界?造女娲补天?造南海大酒店?造海湾别墅取?造海滨浴场?难道这些知名项目的建设当初都没有通过国土规划部门?既然已经通过了国土规划部门,那么就是规划好的,既然是规划好的,说改就能改吗?既然规划能够随便改,那么规划不就是“鬼话”了吗?所以这确实是不可能的。

“可能是骗局,”陈大富说,“前几天朋友给我介绍了一个开发商,来头很大,说是马上就要填这片海域,问我愿意不愿意垫资做,我没有决定,因为垫资的风险太大。刚才在工地上,我突发奇想,想着以入股的方式跟开发商合作,这样既可以解决开发商的资金短缺,又能使我介入开发领域,多好!但是经你这样一说,我又觉得对方可能是骗子。”

“骗什么呢?”叶莎丽问。

“是啊,”陈大富说,“骗什么呢?”

“如果真是这样,对精卫公司确实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叶莎丽说。

陈大富没有说话,疑惑地看着叶莎丽。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叶莎丽说,“我刚才说不可能是只指如果我们自己做是不可能的,但是别的人就很难说了。”

叶莎丽特意说“我们自己”而不是说“你自己”,说明她已经开始注意措辞了。

“什么意思?”陈大富问。

“这还不明白吗?”叶莎丽说,“我们以前都是小老百姓,是靠自己的力量白手起家的,基本上没有什么背景,至少没有能够更改大规划这样的大背景,所以这件事情对于我们来说是根本不可能的。但是对于别人就不一定了,比如是中央一级首长的公子,那就很难说了。”

“这么说还真有这种可能?”陈大富说。

“当然有这种可能,”叶莎丽说,“深圳这个地方,什么鸟没有?”

“你的意思是可以接触一下?”陈大富说。

“当然可以接触一下,”叶莎丽说,“接触一下怕什么。反正必须三证齐全才能开工,只有开工了你才有实际投入。”

“如果是真的,你觉得我的想法怎么样?”陈大富问。

陈大富这样一问,叶莎丽才反应过来。才觉得陈大富原来是来听表扬的。

“那还用说嘛,”叶莎丽说,“深圳像您这样有眼光的老板有几个?”

叶莎丽本来还想恭维几句的,比如说“我的老公嘛,谁能比得了”之类,可惜没有机会了,因为陈大富已经用嘴巴把她的嘴堵上了。

后来的发展证明,叶莎丽的判断是对的。在他们这个档次的人看起来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对有些人来说完全就不是什么事情。海上世界怎么样?海滨浴场又怎么样?女娲补天算什么?刘晓庆的别墅又能算得了什么?香港怎么了?海岸线怎么了?生态怎么了?想填照样填!后来就真的填了。

那天陈大富还跟“粮票”聊天,说:都说女人是头发长见识短,但是如今有些女人比男人有见识。

“对呀,”“粮票”说,“如今的女人头发比男人短呀,所以见识当然比男人强。”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陈大富一想,是啊,叶莎丽剪的就是“靓仔头”,比我短。算了,明天赶紧去剪一个“板刷”。

陈大富剪了“板刷”之后,果然精神不少,于是,“臭鱼”和“粮票”马上也跟着剪了。慢慢地,财富岛的老板们都剪成了“板刷”,再以后,深圳的老板差不多都成了“板刷”。终于,深圳人称“板刷”为“老板头”,理发店也当即提高了剪这种发型的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