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相争
暗香刚刚坐定,便见得几乎有十几位男子排成了一队,手中无一例外都捧着她的新书。有几个分明挂着一堵芳容的表情;还有几个仍旧是一面看看书,一面看看那她,眉头挑剔地皱成一团;还有其他的几位,像是被这个新鲜的仪式所吸引,似乎不为别的,专程来凑个热闹。
一旁有专门的小厮为她准备了纸笔,立在一旁为她研墨。
第一个人便是那位年轻的书生,只见他面孔上堆着笑,双手将书递上,忍不住赞美道:“暗香姑娘真是才色兼备,让人钦慕。”
“多谢公子夸奖。”她微微一笑,提笔问:“公子要题什么字?”
“不敢不敢,姑娘的玉笔金字如此珍贵,只提上姑妄存之便是……”
暗香又问:“公子的宝号是?”
“上端下云。”
只见她轻轻提笔用清秀的蝇头小楷端正写了一行字“端云公子惠存”,是极为尊敬的辞令。
“多谢!”那位唤做端云的年轻公子接过书的时候还微微一颤,仿佛接过的是异常珍贵的宝贝。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排在了队伍的后面。
接下来的人有要暗香当众题诗的,有要暗香提上落款的,还有提对联的,奇奇怪怪的要求一大堆。暗香只是浅浅笑着,不厌其烦地满足着。
不过须臾,二十余本新书便卖了出去。
容宿雾觑了个空走到她身后问“累不累?用不用歇一会
话音刚落,只听书局中有人在大声喧哗道:“赵兄,赵兄!赶紧去流沁坊!”
众人的视线便落在匆匆进门的一个后生的身上。只见他扯住赵端云的衣袖,气喘吁吁地说道:“你最喜欢地那个摄雪姑娘。此刻在流沁坊发布新书啦!”
似乎因为刚刚得了暗香的签名而欣喜的赵端云,此刻见所有人地视线都盯着自己,只得抬了抬下巴。装出漠不关心的表情道:“那又如何?我新买地书还未看完呢!”
只听那个人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道:“你会后悔的!你不是一直嚷着要见摄雪姑娘的真人嘛?此刻她就站在对面的书局之内……”
赵端云眼睛一亮:“此话当真?”
“骗你做甚!你可知道她穿着什么?”那人邪邪的一笑。
“什么?”
“桃红色地肚兜配了松绿色的长裙……美艳极了!”
话音未落。无数原本排队等候暗香签售的男子全部飞奔出门,直奔对面流沁坊的书局之中。(注:抱鹤轩虽然是在坐落在城东,书局却开在各处。流沁坊虽然是在城南,不过书局也遍布放鹤州的城内。这一家正巧在这个书局的对面。)
笑话,穿着肚兜出来签售的美艳女子。当然比此刻淡妆素裹的新人有看头!
容宿雾料不到会有这一变故,忍不住面色一寒,将挺秀的眉毛皱成一团。
暗香原本提笔准备给下一个人签售地时候,谁知那个人说了一句“不买了”,丢下书便跑了。摄雪去了流沁坊……还穿着肚兜出来签售……她怔怔地看着对面几乎被挤破的门槛,咬住了下唇。这个主意,莫非是裴岚迟出的不成?
“走,我们也去看看。”容宿雾甩了甩衣襟。
“啊?”她并不想看见摄雪和那个人地脸。
“你怕什么?还是不敢见他?”容宿雾的话锋如冰寒利剑一般穿心刺骨。
“没、没有。”暗香直起了腰站了起来。
容宿雾拉了她地手,与她双双踏出了门去。
不过几丈路地距离。她却觉得走了很远。
从抱鹤轩到流沁坊,再从流沁坊到抱鹤轩,她经历了三个人的生离死别。看见了写手与写手之间地猜忌与争斗,各大书局之间的明褒暗损。还有那些错综复杂的写作技巧。
那仿佛是很久远的记忆。却有近得宛如昨日。
与摄雪相比,她没有她美艳。亦没有她的才学,即使踏入流沁坊,能说些什么?指责她以美色为诱饵破坏自己的签售会吗?可是她的书亦比自己的出色……
摄雪并未做错什么。
唯独错的是她,她不够优秀。
抬头便能见到流沁坊的书局之上,不知何时贴出了比抱鹤轩书局更醒目的条幅。“第一美女作家摄雪新书《月见歌》独家发布”,一旁还配有摄雪笑靥如花的画像。
此刻摄雪果然如那个男子所说,穿着桃红色的肚兜,露出香肩与白嫩修长的手臂,底下是一条高腰的松绿色长裙,正笑意吟吟地看着排长队等着签售的男人们。
她的身旁站着多日不见的裴岚迟。
此刻他仍旧是一袭不起眼的青衣装扮,唇角上挂着一抹得胜的笑意。“容轩主,姜姑娘,没想到二位会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他倒主动寒暄了起来。“怎么,容轩主也起了春性,想来讨摄雪姑娘的签名吗?”
只听得一旁的购书者冷汗也出来了。几个读过圣贤书的年轻人有些羞愧地用袖子遮住了脸,偷偷转身离去。还有的不为所动,继续盯着摄雪美艳的身材流口水。
“你!”裴岚迟素来就拿锦书没有办法,念在她服侍过喜雨多年,只得握紧了拳头咬紧牙关没有发作。
摄雪连瞧也没有瞧他们一眼,只顾被围在一大堆购书者的中间,忙着给他们签名题字。
容宿雾一言不发,只是静静走了过去,站在人群中排队。
暗香与锦书不知道他所欲何为。
排了许久,终于轮到了他。
摄雪抬起头,习惯性地给了对方一个艳若桃李的笑容。“这位公子要摄雪为您题些什么?”
容宿雾微笑着,一字一顿地道:“劳烦姑娘在书的扉页上题:国之将亡必有,老而不死则为。”
“轩主什么意思?”锦书悄声问暗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