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4

摔伤的手小波的期中考试成绩良好,已经前进到年级八十多名,如果他能进入年级前五十名,根据一中历来在全省的表现,他肯定能进入名牌大学,虽然越往前,竞争越激烈,前进越困难,但小波充满信心。

我和李哥都很开心,李哥特意叮嘱乌贼和其他员工,有什么事,尽量直接找他,不要去打扰小波,让小波好好备战高考。

期中考完试后的一个周末,李哥请我、小波、乌贼、妖娆吃饭,说是为小波祝贺,实际就是找个机会聚一聚,如今见小波不容易,就连我都要跑去高中部,才能找到他。

那家伙真的是拼了,非要考一个好大学不可。

几个人边吃边聊,中途,我起身去卫生间,回来时,经过一个小包厢,隐约听到“葛晓菲”的名字。不禁疑惑地停住脚步。

女孩子的哄笑中,对话声时断时续地传来。

“真的?才十五岁就堕胎?”

“真的!葛晓菲,听说学习成绩还挺好,是一中的学生。”

“啊?一中的?那可是省重点,你还听说了什么,赶快讲讲,她究竟怎么怀孕的?”

“怎么怀孕的?当然是和男人睡出来的呗!”

一阵哄然大笑。

“听说她小小年纪就换过无数男朋友……”

我手足冰凉,不是一切都过去了吗?为什么会这样?我的耳朵仍然传来不停的说话声,我突然暴怒,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人喜欢谈论他人的是非?为什么喜欢用他人的伤口开娱乐自己?为什么他们不能只关心自己的事情?

我想都没想就走了进去,一巴掌扇在门口正在传播谣言的女人脸上。

等打完她,我才发现是张骏的女朋友。

所有人都傻了,沉静了几秒钟,她像头发怒的野猫般跳起来打我,她的姐妹们也都反应过来,破口大骂着来打我。

我被他们打倒在地,眼镜被打掉。我眼前模糊,感觉自己头发揪着疼,估计被扯掉了几缕,腿上也被高跟鞋踢了几脚,火辣辣地疼着。

我挣扎中,摸到了一个放在地上的空酒瓶,困境中,本能反应地就用酒瓶去砸打我的人,砰然几声后,我感觉手上有湿热的液体,身上压着的重量一松,我紧紧握着还剩下的半截酒瓶子,只要看见黑影接近我,就往前刺。

她们开始乱叫:“杀人了,有人杀人了……”

我的手忽地被揪住,我正想反手刺他,却感觉胳膊肘上的麻穴被击了一下,手里的酒瓶子立即被拿走。

“琦琦!”

赵小波的声音,他的声音发颤,用手擦着我脸上的血:“你伤哪里了?”

“我不知道。”

身边哭泣声、惊叫声乱做了一团,等我真正清醒明白时,已经在医院里。

女医生是李哥的初中同学,对着李哥讥讽:“怎么又有人受伤了?你们是不是三天不打架,就觉得全身骨头不舒服?可别指望我温柔地治疗,对你们这些扰乱社会治安的人不能客气!你说,警察怎么就不把你们全关起来呢?”

李哥苦笑:“今天是我妹,你下手轻点。”

女医生看到我,咦了一声:“罗琦琦?我看过电视上你的演讲,讲得真不错,我以为你是好学生,你怎么也打架?”她一边说话,一边用纱布清理我身上的血,发现血虽然流的全身都是,但实际的伤口就手掌上,估计很多血是别人的。

医生一边替我取扎在肉中的玻璃,一边骂李哥:“看到没?这玻璃片再嵌深点,她的这只手可就要废了,还当哥呢,自己都不学好,把妹妹也跟着带坏。”

李哥就一味地赔笑脸,小波却脸色很难看。

医生替我取完玻璃片,又缝针,到后来,不再数落我们,她柔声问我:“你不疼吗?怎么一声不吭?若疼就叫出来。”

我咬着牙不吭声,你个苦笑着说:“她要是会叫疼的性格,就不会和人打架打成这样了,我们一堆人在后面,她要真想修理谁,哪里需要她出手?”

女医生怒了,狠狠地瞪了李哥一眼:“就你这些混账话才把人教坏了,她一个小姑娘即使有什么事情,有父母、有老师、有警察,为什么要打架?”

李哥干笑两声,再不敢多言。

等处理完伤口,李哥和小波带着我出去,乌贼过来说:“对方没大事,一个胳膊被戳破了,一个伤到了头。”乌贼猛戳了我的额头一下,“你今天吃错药了吗?小波,你真要好好管教管教她了,她怎么脾气这么冲?我刚都问了,人家说几个好姐妹好好地在吃饭,她莫名奇妙地进去就打人。”

李哥吩咐:“医药费,我们出了,你再打发人去买些营养品,多说些好话……”

我立即说:“不许,她活该!凭什么还要给她出医药费?”

李哥忙说:“好,好,好!不出,不出!”却偷偷给乌贼使了一个眼色。

李哥的一个手下说:“出来混的人都重面子,打的是张骏的女朋友,这个梁子恐怕不好解。”

正说着,看到张骏和几个很壮实的朋友进来,张骏的女朋友也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扑到张骏身边:“张骏,她无缘无故地就打我,我的两个朋友被她打得躺在了医院,这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说完,恶狠狠地盯向我。

张骏看到我吊着一直胳膊,愣了一愣,大概这才知道他女朋友是和我们起的冲突。

李哥热情地走过去,一手握住他的手,一手揽着他的肩膀,走到角落里,不停地说着话。

张骏的女朋友想过去,李哥抬头,不硬不软地来了句:“爷们在谈事情,女人少掺和。”

张骏的女朋友脸涨得通红,却知道这个圈子里,规矩的确就是这样。

不知道李哥都说了些什么,反正看张骏点了点头。李哥叫小波过去,自己站到了一边。张骏猛地抡拳在小波腹部狠狠打了三拳,小波痛的弯下了身子,一小会后,小波站直了,张骏又是狠狠三拳,这次小波没撑住,整个人蹲在了地上。

不管是李哥的兄弟还是张骏的朋友都漠然地看着,他们都是依照规矩行事。

我想叫却叫不出来,眼泪全冲到了眼眶里。

李哥走过去和张骏笑着握了握手,张骏笑着扶起了小波,小波也是笑着,彼此握着手,好像刚才打架的人压根不是他们。

三人简单聊了几句,张骏带人离开,他女朋友呆呆站了会,去追他:“这就算完了?我朋友的伤就算了?你让我怎么和她们交代?你不觉得没脸,我他妈的还觉得没脸呢……”

五个人上了李哥的除了喇叭不响,到处都响的旧车里。

我、妖娆、乌贼坐在后面,小波坐在前面。我沉默着,李哥沉默着,小波也沉默着。

乌贼觉得气闷,问小波:“张骏那小子下手下得狠吗?”妖娆用胳膊肘捶了他一下,他忙闭嘴。

我突然问:“乌贼,今天的那几个女的都是什么身份?”

妖娆说:“除了张骏的女朋友,还有一个也是文工团的,有个是工艺院的,还有个小学音乐老师,哦,那个被你砸伤了头的是开发廊的。”

我呆呆地坐着,浑身上下充满了无力感。也许我可以想办法封住她们五个的口,可是其他人的口呢?

回到家里,爸爸妈妈看到我的手,都慌了。

我说谎话早已经连眼睛都不眨,告诉他们我坐关荷的自行车时,不小心掉了下来,下意识地用手掌撑地保护自己,没想到地上有碎玻璃片,我的手就被扎伤了,关荷来不及通知父母,赶紧先把我送到了医院。

关荷是老师家长心中年年拿第一的尖子生,有她作人证,在家长面前比黄金的赤诚度还高。

我爸妈确认了我手上的伤没有大碍后,就放下心来。一遍遍叮嘱我以后要晓菲突然就向学校外面跑去,我跟在她身后追她,她冲着我嚷,让我“滚回去”,我沉默地站住,看着她消失在街道尽头。

自从那天后,晓菲就再没有来上过学,我去她家,第一次,她妈妈打开了门,却不肯让我进去,请我离开,不要再来找晓菲,之后,永远都是闭门羹。

随着轮奸流言的散播,公安局介入,开始立案调查。

随着公安局的立案调查,流言以更快的速度传播,我们整个市,上至八十岁老人,下到八岁孩子,都知道一中有个不学好的女孩子,因为跟着男生鬼混,被男生站了便宜。

在警方的介入下,那四个男生很快就被揪了出来,有两个竟然是另一所很有名气的重点中学——实验中学的学生,一个初三、一个高一,另外两个也是在校学生。

谣言的版本开始越来越多,有的说这四个男生是商量好的,灌醉葛晓菲,发生性行为;有的说只是碰巧,葛晓菲自己不自爱,喝醉了,和四个男生乱搞;有的说四个人都和晓菲发生了关系;有的说只有两个,另外两个胆子小,只参与了灌酒。

一时间,满城风雨,所有家长都开始严格看管自家的女孩,不许和男生出去玩,我也被父母约束起来,平时不许出门,周末必须在晚饭前回家。

我是距离晓菲最近的人,可这一切,我全都和旁人一样,需要通过谣言才能知道。

我算过出事的时间,正好是王征离开这个城市的时间,那么不管那四个男生有意,还是无意。晓菲的醉酒原因本质上和他们并无关系。可是,我相信,即使晓菲喝醉酒,也不会和他们乱来的,他们大概是出于报复,才联合起来,狠狠教育了一下“骄傲无礼”的葛晓菲。

因为晓菲的父母拒不出庭指控,坚决不承认有那档子事,四个男生家里又花了无数钱疏通关系,最后,四个男生都没有承担刑事责任,可是学校为了对所有家长有所交代,仍然做出了反应。实验中学将两个男生开除学籍,另外两个普通中学的男生也被开除,不尽如此,其他中学,包括技校在内,都宣布永不会录取他们。

晓菲的一辈子被他们毁了,他们的一辈子也因为晓菲毁了。晓菲的父母走出门,晓菲突然就向学校外面跑去,我跟在她身后追她,她冲着我嚷,让我“滚回去”,我沉默地站住,看着她消失在街道尽头。

自从那天之后,晓菲就再没有来上过学,我去她家,第一次,她妈妈打开了门,却不肯让我进去,请我离开,不要我再来找晓菲,之后,永远都是闭门羹。

随着轮奸流言的散播,公安局介入,开始立案调查。

随着公安局的立案调查,流言以更快的速度传播,我们整个市,上至八十岁老人,下到八岁孩子,都知道一中有个不学好的女孩子,因为跟着男生鬼混,被男生占了便宜。

在警方的介入下,那四个男生很快的就被揪了出来,有两个竟然是另一所很有名气的重点中学——实验中学的学生,一个初三、一个高一,另外两个也是在校学生。

谣言的版本开始越来越多,有的说这四个男生是商量好的,灌醉葛晓菲,发生性行为;有的说只是碰巧,葛晓菲自己不自爱,喝醉了,和四个男生乱搞,有的四个人都和晓菲发生了关系;有的说只有两个,另外两个胆子小,只参与了灌酒。

一时间,满城风雨,所有的家长都开始严格看管自家的女孩,不许和男生出去玩,我也被父母约束起来,平时不许出门,周末必须在晚饭前回家。

我是距离晓菲最近的人,可这一切,我全都和旁人一样,需要通过谣言才能知道。

我算过出事的时间,正好是王征离开这个城市的时间,那么不管那四个男生有意,还是无意,晓菲的醉酒原因本质上和他们并无关系。可是,我相信,即使晓菲喝醉酒,也不会和他们乱来的,他们大概是出于报复,才联合起来,狠狠教育了一下“骄傲无礼”的葛晓菲。

因为晓菲的父母拒不出庭指控,坚决不承认有那档子事,四个男生家里又花了无数钱疏通关系,最后,四个男生都没有承担刑事责任,可学校为了对所有家长有所交代,仍然作出了反应。实验中学将两个男生开除学籍,另外两个普通中学的男生也被开除,不仅如此,其他中学,包括技校在内,都宣布永不会录取他们。

晓菲的一辈子被他们毁了,他们的一辈子也因为晓菲毁了。晓菲的父母走出门,头都不敢抬,而他们的父母也因为有一个强奸犯儿子,突然之间衰老,听闻其中一个的母亲心脏病突发,差点死掉。

我有一段时间很恨他们,可很快就听说,其中一个实验中学的男生被父亲用皮带抽打,抽断了三根牛皮皮带,被送进医院抢救,伤还没好,他就一个人悄悄离开了我们的城市,去西藏参了军。没有多久,他的父母就熟了。

小波对我说:“他们都已经为他们所犯的错误赔上了自己的一生,甚至赔上了他们父母的一生。”

我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可是,我还是恨他们。

我沉默得可怕,常常一整天一句话不说,我每个周末都去晓菲家楼下转悠,不敢去敲门,只希望她能看见我,愿意出来见我一面,可她从来没有出现过。

反而渐渐从他家的领居那里听闻到另一些流言,据说晓菲的爸爸以前是军人(这也是我会在部队的了子弟小学认识晓菲的原因),大概常年在部队,脾气很暴躁,转业到地方后,有些郁郁不得志,喜欢喝酒,一喝酒就打晓菲的妈妈。

老人们叹息,晓菲是个聪慧懂事的孩子,可是爸爸老打妈妈,她自然不喜欢在外面玩,女孩在外面玩得多了,当然容易出事。

我渐渐地将前因后果想明白,原来是这样的!

晓菲的爸爸应该不是转业后才开始打晓菲的妈妈,应该是还在部队的时候,就在打老婆,所以我在部队的小学借读的时候,晓菲才喜欢回家,才会喜欢在外面游荡,才会和我这个也不喜欢回家的人变成好朋友。

这大概也是她会想在我家睡觉的原因,她内心深处一定充满了恐惧,逃避着见到爸爸打妈妈。

她表面上和我截然不同,明媚快乐,却拥有一个和我一样压抑孤独的灵魂,所以我们才会紧紧依偎,彼此取暖。

这也上每一个与众不同的现象背后都必定是有原因的,我为什么早没想到?

晓菲让她爸爸丢了大面子,她爸爸会不会现在喝醉后打她?

我开始害怕,跑去敲她家的门,没有人回应,我就一直敲,一直敲,直到门后传来她妈妈的声音:“晓菲去外地了,你不要再来找她。”

“去哪个外地了?”

“我送她到姨妈家去住一段时间。”

我将信将疑,可我所能做的只能如此,我哀求门后的人:“阿姨,求你们不要打晓菲,刀子现在只有你们了。”

她妈妈的哭泣声传来:“我知道,你走吧!”

我又说:“阿姨,请你转告晓菲,不要忘记她答应过我的事情。”

门后没有声音,我只能默默离去。

在这场风云中,期末考试来临,我的成绩惨不忍睹,班级倒数第三名。

吴老师极度失望,不知道是因为真担心一个好学生的堕落,还是担心她的升学率和奖金。

我妈妈找我谈话,非常严厉的批评我,决定限制我出去玩的时间,我突然一改在他们面前的沉默,冲着她说:“你们既然小时候能把我抛给外公,那么不管我现在变成什么样子都不要怨怪任何人!把你们的宝贝小女儿照顾好就行了,我的死活,我自己会负责!不需要你们管!”

妈妈气得手都抖,可她不敢动手打我,她心里很清楚,她只要动我一下,以我的倔犟偏激,以及和他们之间的矛盾,很有可能把我彻底推上和他们背离的路。

学好也许需要千日,学坏却只需要几天。

过完春节的一天,我骑自行车回家,竟然在路口看到晓菲,她穿着一件老式的黑呢子大衣,冲着我笑。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冲到她面前:“晓菲?”

她笑:“还认识我呢!”

我木讷得说不出来话,只知道捏着她的手傻笑。她说:“我们找个地方去说会儿话。”

我说好,立即骑着车带她到了河边,因为冬天,没有放水,整个河床裸露在外,我们就坐在河床上聊天。

她问我:“你期末考试成绩如何?”

“不太好。”

她叹气:“琦琦,你要好好学习,不要浪费老天给你的脑袋,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好好读书的。”

我不吭声。

她仰头望着已经落光了树叶的白杨林,脸上的表情很悲伤:“有时候晚上,我突然惊醒时,会哭着渴望一切没有发生,这全是噩梦,只要梦醒后,我仍然能坐在教室里听老师讲课,现在就是想起讨厌的作业和老师都会觉得很宝贵,如果能再让我做作业,再听老师讲课,我宁愿拿一切去换,可是,不管我多后悔,多知道自己错了,都没有人肯给我一个机会,谁都不肯给我一个机会……”晓菲的眼泪,顺着脸颊一颗颗滚落。

我也满脸是泪,可又不敢哭出声音,只能不停地用袖子抹。

晓菲默默看了好久的天,突然微笑着说:“琦琦,你要相信我,我会记住我适应过你的事情,做一个坚强的人。”

我点点头。

她问:“你身上有钱吗?我想问你借点钱。”

我匆匆搜口袋,因为过新年,身上恰好有压岁钱,一共二百三十多块钱。

她接过,小心地收进口袋,我们肩并着肩坐了很久,她说:“太冷了,走吧!”

我推着自行车问:“钱够吗?”

晓菲笑:“哪有人会嫌弃钱多?”

我忙说:“如果你还需要,我可以再帮你搞一些。”

“你想问李哥他们借吧?我不要他们的钱,不管他们再有钱,再会装,他们都不是好人,琦琦,你要少跟他们来往。”

换成别人说这话,也许我早就和他干起来了,可对晓菲,我只轻轻说:“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经过一个小卖铺时,我灵机一动,对她说:“你等我一会。”

我推着自行车走进小卖铺,对老板娘说:“我想把这辆自行车卖掉,你给个价钱。”

我知道这些小卖铺接受赃货,大到电视机,小到一条烟。我爸爸一个领导的儿子经常把别人送他的烟偷出来换零花钱。

老板娘打量我:“六十。”

“一进,这辆自行车几乎全瓣,而且不是我偷的,你可以放心给自己的女儿用。”

老板娘又看了我几眼,似乎在判断我说的话是真是假,最后,决定成交。

我拿着一百块钱,走出小卖铺,交给晓菲,晓菲看到我把自行车留在小卖铺里,已经明白我的钱来自哪里,她没拒绝,接过后装进包里,对我说:“我走了。”

“你什么时候再来找我?”

她微笑:“下次来请你吃羊肉串。”

我点头。

她走了几步,转身看住我,说道:“琦琦,我会记住答应过你的事情,你也要照顾好自己,记住,要好好学习。”说完后,她踏着坚定地步伐离去。

她的身影在寒风中越去越远,我凝视着她的背影,虽然心情很沉重却渐渐滋生了希望。

因为,她让我觉得似乎一切的阴云终有一天会散去,我们仍然会坐在炭炉前,吃烤肉串,喝砖茶;我们仍可以窝在沙发上,聊天染指甲,讨论杂志上的发型。

可是,我没想到,这竟然是我和晓菲最后一次见面。

几天后,晓菲只言片语未留、离家出走的消息传来。

她的父母曾恨她让他们丢人,也许恨不得从没有生过她,可当晓菲如他们所愿消失后,他们又发疯一样四处找她,却没有她的任何消息,有人说看到她买了去广州的火车票,有人说看到她买了去北京的火车票。

因为我把自行车卖掉了,爸爸妈妈问我时,我已太疲惫,懒得编造谎言,索性告诉了他们实话。没想到他们竟没有生气,爸爸反而托他在铁道上工作的老同学帮忙一块寻找晓菲。

我的心里开始了一丝丝愧疚,因为这段时间,我一直对他们冷言冷语,他们都显得很憔悴。

晓菲的爸爸妈妈去了北京,后来又去了广州,可他们再没找到过她。晓菲的妈妈精神彻底垮掉,接近半疯;晓菲的爸爸成了酒鬼,再无打人的力气。

在确认晓菲真的离开后,我夜夜不能睡觉,我一会儿后悔,不该给她钱;一会儿又后悔,为什么没有多给她点钱。一旦睡着,我就会做噩梦,梦见晓菲碰见坏人,梦见她没有东西吃,梦见她没有衣服穿。

我吃不下东西,睡不好觉,我的身体和我的精神都在崩溃。

面对我迅速消瘦的身体,爸爸和妈妈打不得也骂不得,只能叮嘱妹妹多陪我玩,督促我去绘画班上课,希望别的事情能分散我对晓菲的牵挂。

高三的学生寒假照样上课,小波放弃了温习功课,尽量陪着我,给我讲各种道理。告诉我,即使没有我,晓菲也会离开,我并不是促成她离开的人。向我分析,晓菲的离开不见得是坏事,她离开这里,去到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也许一切就可以重新开始,她应该会过得开心。他还拿着前几年大热过的电视剧《外来妹》做例子,晓菲虽然只有初中文化,但很聪明,不会比《外来妹》里的陈小艺差,既然陈小艺可以混出头,晓菲也一定可以找到一份工作,照顾好自己。

有一天,他又放弃上课跑来找我。

我坐在石凳上,看着他穿过寒冷的阳光、斑驳的树影,突然发现他也很瘦。

忽然间,我的眼泪就止也止不住地往下掉。他没有劝我,默默坐在我身边。

我哭了很久后对他说:“你不要再逃课了,你一定要考一所好大学,以后我就能和我你上一所大学了。”

他说:“好的。”

我表面上不再提晓菲,可心里常常思索,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我们在暑假的时候,不是说好了,一起好好读书,一切都很光明的吗?晓菲怀孕堕胎的事情,只有晓菲知道、晓菲的父母知道、我知道,谁会把它传出去呢?

那些男生虽然侵犯了晓菲,可他们不知道晓菲怀孕和堕胎,他们即使因为炫耀,不能保守秘密,告诉了别人,顶多也就是同学间暗中流传出葛晓菲不是处女了,可这样的谣言,学校里从来没缺少过,那些“非处女”的女生现在仍然活得好端端的。

我问过小波,小波说他不知道。

几年后,张骏才告诉我缘由,谣言起自医院。给晓菲堕胎的医生和护士,没有遵守他们的医德,他们把给一个小姑娘堕胎的事情,当成奇闻谈资告诉了自己的朋友亲人,朋友亲人再告诉自己的朋友亲人,最后一传十、十传百,成为麻将桌上的最好谈资,知道的人越来越多。

而那四个男生,在和晓菲发生关系后,曾炫耀地告诉过朋友,男生中口耳相传,不少人都知道一中的“菲儿”已经不是处女,至少,张骏在初二的学期末,就已经听说“菲儿”被人破处了。

当晓菲怀孕堕胎的流言传出时,听说过两个谣言的人把两个谣言彼此对照,合并加工出了葛晓菲被四个人轮奸、怀孕堕胎的谣言版本,直接导致了后来警察的介入。

在这件事里,晓菲、四个男生都的确犯了大错,但错误最大的是那群医生护士,如果没有他们,即使这是个错误,却是一个可以纠正的错误,但是,他们没有给这群少年回头的机会,从而直接导致了几个家庭的悲剧。

当年,中国的法律不健全,否则就他们泄露病人隐私一条,他们都应该被绳之以法。我只诅咒他们的良心能发挥一点作用,当他们想起五个家庭的悲剧,五个少年被毁,让他们夜夜做噩梦!

关荷的秘密整个寒假,我的生活混乱不堪,唯一做过的正常事情就是春节去给高老师拜年。

高老师已经知道张骏分在差班,也知道我期末考试成绩急剧下滑,她很难过。她告诉我,虽然她已经带过很多学生,可她仍然认为我和张骏是她所教过的学生中最特别的,作为老师,最害怕看见的就是明明有天资的学生,却浪费了自己。

张骏分在差班,她并不担忧,她说张骏的定力比很多大人都强,表面上好像事事无所谓,很能随波逐流,实际上内心很有自己的主意,不会受别人干扰。

可她很担心我,我表面上倔犟冷漠,似乎很难被别人影响,实际内心非常敏感,很容易被外界干扰。我成绩的大起大落,足以证明她的判断,她说她并未指望我中考成绩多么优异,但至少应该保证自己能考进重点高中。

从高老师家里出来时,张骏正在楼下停摩托车,他弯着腰,低着头,没有看到我,我加快了步伐,想尽快从他身边走过。

“哎!”

我脚步未停,只顿了顿,不确定他是在叫我。

“哎!”

又是一声,我不确定地回头。

“葛晓菲很机灵,也很坚强,她会熬过去的。”他站在摩托车边,看着我。

我这才确定他是和我说话,只觉得所有的难过一下全涌到了眼睛里,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他好似想说很多,可最终只说:“你别太那难过了。”

我怕一开口,眼泪就会掉下来,只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感觉身后一直有一双目光凝视着,所以,我一步快过一步,想赶紧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