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吟吟诗,跳跳舞
秦淮河畔。光牧诗会。
秦淮河本叫龙藏浦,又称淮水。相传秦始皇东巡路过此地,看中其形势之胜,于是凿断淮河中游的方山地脉为河渎,以泄其王气,故有秦淮河之称。十里秦淮河两岸雕栏画栋,绮艳荟萃。河中则舟楫穿梭,画船毕集,佳丽如云。
夜心两眼放光地看着繁华度不比现代差的秦淮河胜景,再加上周围美女帅哥的素质更加让夜心觉得不虚此行。
谢挺之斜看着夜心:“我说,你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谢挺之今夜是贵公子的打扮,天青色的衫子穿在他身上显得分外飘逸挺拔。可以想到当他经历人世沧桑,褪去青涩的感觉后,一定会让许多女人念念不忘,伤心断肠。
夜心本能地用衣袖擦了擦嘴:“才没有呢。”
谢挺之眼中闪过捉弄成功的笑意,俊秀的脸上映着秦淮河的波光,有恍惚的温柔。
“你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呢?完全没有女孩子该有的温柔态度!”谢挺之感叹地问。
“你们那些士大夫啊就只知道享乐,谈些大而空的东西。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挺花。”夜心扮鬼脸:蹦出来?自己又不是猴子变的。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挺花……”谢挺之望着夜心,眼神变得深邃起来,“没想到你还有这份忧国忧民的见解。”
夜心看着谢挺之。是了,谢挺之是北府兵中的年轻将领,如今大战在即,自然为国家忧心。
“你放心啦,我们这一次会赢的。北府兵可不是吃素的。要不我帮你个小忙,帮你练兵?”夜心记得历史书上写着的淝水之战是北府兵赢了的。虽然苻坚也是倾巢而出,总兵力在北府军三倍之上,但因为谢玄带领的北府兵英勇作战以及反间计奏效,故而获胜。
谢挺之看着夜心,嘴角是轻松的笑意,“我现在又觉得你像个奸细了。”
一艘典雅的大船停泊在岸边。船头的侍从是两个俊秀可人的少年。
谢挺之和夜心步入大船后,夜心立刻被这船独具匠心的设计吸引了心神。
船内居然花木繁茂,音乐缥缈不绝。七颗硕大的明珠镶嵌在船顶,宛如天空中的七颗星宿。
夜心是知道自己的古文水准的,真要考试,非把孔子从坟墓中气得爬出来不可。于是,她乖乖地选择闭嘴当哑巴。一阵忽然而至的寒意让她望向右侧。一个面色阴沉的中年男子正冷冷地看着自己,他的眼睛让夜心想起了沙漠中的响尾蛇。
船中央放着嫦娥奔月的巨画,画风飘逸潇洒,气韵生动。
问过谢挺之,夜心才知道,那面色阴沉的中年男子居然是皇帝手下第一谋士容现!
“容现是心狠手辣之人,你怎么会惹到他了?”谢挺之皱眉,仍然保持高阀子弟的风度。
“我怎么知道?”夜心无辜地回看谢挺之,“不过,他瞪我的样子似乎恨不得把我像蚂蚁一样捏死。”
清远的钟声在耳边回荡,四周安静下来。
“请各位诗友以此图为题赋诗一首。”一名紫衣男子站在云台之上,仪态风度均属上乘。据说他就是琴棋书画无人能及的光牧公子。
夜心发现这里的小点心真是好吃得不行,顿时开始不顾形象混吃混喝。哇,这个花瓣做的糕点真是精致。这杯饮料初喝像纯净水,再喝有微微清冽的苦,回味却是萦绕舌尖的甜……
直到一个庞大的身影挡在了夜心的面前,夜心才满口点心地抬起头来。
“夜心小姐似乎对诗会比试成竹在胸啊。”容现一句话就把众人的视线都引了过来。
“啊?每个人都要赋诗吗?”夜心无辜地问。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
“夜心小姐,你现在可是谢府代表。司马元显公子力荐的。”容现微微一笑,给夜心扣下她不得不接招的大帽子。
“明夜星辰明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原来这诗的主人就是夜心小姐?”光牧公子眼前一亮。
夜心脸红了红。本来是帮别人篡改诗词写情书,现在居然成了自己的大作。咽下口中甜食,她尴尬地笑笑,“那个纯属偶然,我其实不怎么懂得诗词歌赋。”
容现笑了起来,眼角全是讽刺和得意。眼前的小丫头毫无气质,吃喝如同市井混混,怎可能写出那么令人惊艳的诗句。
“谢府中的武将倒是不错,不过说到赋诗……呵呵……”那笑声说不出的讽刺和轻蔑。
谢挺之面上不动声色,暗里却不禁咬了咬牙。很小的一个动作,但没有逃出夜心的眼睛。她心中不由得有股气冲上来,当下道:“我倒是又偶然想起了一首诗,请容大人指正。”
谢挺之斜眼过来看着她,微微挑了挑眉。夜心看了看谢挺之,露出信心十足的微笑,“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她本来是对这个什么诗会一点兴趣都没有的,只打算混吃混喝,玩玩就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见谢挺之受气,便按捺不住,只好再一次借用李商隐的诗了。夜心在心里扮了个鬼脸,向李商隐说了声抱歉。
夜心吟罢,座下无声。只见容现的脸上是涌起的红潮,额头上是细细的汗珠。
谢挺之不由得松了口气,给了夜心一个感激的笑容。
拉住谢挺之的手,夜心笑道,“我也只有这点才华啦,我还有事,改日再和容大人比试。”夜心拉着谢挺之离开了大船,其间各人居然毫不阻拦。
“碧海青天夜夜心……夜心小姐真是独立特行的天才诗人。有意思。”光牧公子笑了起来。
秦淮河河畔,谢挺之觉得夜心的手在自己掌中是那样的柔软温暖。
“闷死人的诗会,点心再好吃我也不参加啦。”夜心放开谢挺之的手,对着大船扮鬼脸。
谢挺之微微一笑,有幸灾乐祸的味道,“恐怕你跑不掉了,光牧公子是婷妹的偶像,而你大概已经被光牧公子另眼相看了。”
“啊?”夜心转过脸来,“难道我不愿意他还能硬拖我去?”
月光如水,夜心一张脸在月光下宛若玉石雕成,但却绝没有哪一个工匠能雕出她那样的生动与灵气。每一分,每一寸,都那样扣人心弦。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孩?莫明其妙地从空中跌下,身怀绝妙的医术,有着令人不由自主想靠近的亲和力,还能出口成章,语惊四座。上天为什么会将这样一个女孩儿送到他的面前?
谢挺之看着夜心,痴了一般。
夜心一时间也似乎被那种气氛所感染,站在那里,看着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伤心千古,秦淮一片明月。明月之下,时光的洪流中,本来不该相遇的两个人静静对视。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挺之轻轻开了口,“我说……”
“嗯?”夜心无意识地应了声,觉得自己身边的气息有一种奇妙的波动,令她的心跳不自主地快了几分。
谢挺之的眼中似乎带着温柔和宠爱,他缓缓伸出手,靠近夜心的脸庞。
男性的手,修长,有力,但这时却比这河畔的风还要温柔。夜心发现自己的心跳快得如同脱缰的野马。
“我说,你的嘴角上还有糕点渣子。”谢挺之的手温柔地拂去夜心嘴角的糕点渣子,随之而来是他爽朗的笑声。
恼羞成怒,夜心涨红了脸,恶狠狠地瞪谢挺之:“要你管!”
“你似乎很会惹祸上身,我该拿你怎么办呢?”谢挺之的眼神宛如月光下的海水,夜心甚至觉得,说不定下一秒,她就会溺死在他的眼波里。那样温柔而深情的眼波。但是心底某个地方抽了一下,她抚着袖中的“夜心之链”,想,自己始终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不用烦恼,很快我就会离开的。”夜心移开自己的目光,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心底涌上一丝不舍。
“离开?去哪里?”谢挺之眼神一凝,声音沉下来。
“不知道,总之是很远的地方。”夜心淡淡地回答,声音里有着掩饰不住的黯然。时间的距离比空间的距离还要遥远。
“我不许你走。”她的表情让谢挺之的心没由来地抽痛了一下,“你可是我捉到的奸细。”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奸细。”夜心笑着,努力装出很轻松的样子来。
谢挺之看着她,不说话,唇抿得很紧,眼睛的颜色变成沉甸甸的乌黑。
夜心觉得他的眼神就像是无形的锁链,要将她牢牢地缚在这南晋的大地上。
可是,有些事情并不是她自己能决定的。在谢挺之在马上接住她之前,她根本不知道“夜心之链”会将她带来晋朝,她也不知道“夜心之链”又会在什么时候再将她送走。她不敢再看谢挺之的眼,只背过身去向着河面,打着哈哈道:“就算我们以后不能再见面,但我会一直记得你啊!我会想念你的……”
声音在这里咽下去,夜心捡起一块石头投球般扔向河面。
谢挺之缓缓伸出手,然后在半空里僵住。
这是个下意识的动作,他不知道自己是想抓住她的肩,还是想牵起她的手,或者是将她整个人抱住。他只是想要碰触她,他只是想要知道,这个女孩子是不是确实存在的。
她捡了块石头,以一个很夸张的姿势扔进河里,月光在她身上流淌,她整个人就像是月光的精灵,如梦似幻。
他怕他一伸手过去,她就如神话里的精灵一般消失在指掌间。
那样的话,还不如就这样看着她。
他重重叹息,将手收回来,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
石头落入河里,激起一圈圈涟漪,荡碎了河面上的倒影。
所以谢挺之没有看到,夜心说到那最后一句话时,一双眼里分明已有了泪光。
就在这个时候,司马元显从远处施施然地走了过来。岸边的垂柳映着他雪白的衣裳,说不出的好看。
“今日我突然有点急事,没能及时到诗会迎接二位。后来匆匆赶到诗会上,却听说谢兄和夜心小姐提早离开了,所以特地来寻找二位,陪个不是。”司马元显俊美的脸上是得体的微笑,清亮的眼睛里有着莫名的光。
他的到来令两人之前的气氛有所缓和,夜心连忙将一堆情绪都收拾起来,露了个灿烂的笑脸。
“那不是你的错。”夜心从来都不会迁怒于人。
“我知道不远的地方有家酒楼,有风味绝佳的小菜……”司马元显笑着说。
话未毕夜心肚子里的馋虫宝宝已经全部开始欢呼了。“风味绝佳的小菜……”她热切地重复司马元显的话。
“我想请二位……”司马元显继续微笑。
“那太谢谢你了,我们走吧。”被美食召唤的夜心流着口水回答。谢挺之看了夜心一眼,只好无奈地跟上。自己最不喜欢的就是和狐狸一样的司马元显来往。
明月楼。
油焖春笋。蟹汁桂鱼。龙井虾仁。
夜心就着明朗的月光展开食物消灭战。
“夜心小姐,你的诗作让光牧公子也赞赏有加。”司马元显的嘴角原因不明地抽动。夜心那完全没有形象的吃相,的确不容易让人觉得她满腹诗书。
“哦,以后不要找我去参加那什么诗会了。真是无聊。还是这个酒楼好。”夜心一边用筷子攻击蟹汁桂鱼,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
“无聊?”司马元显露出感兴趣的微笑,“原来你是这么认为的。”
“这里的菜,味道的确不错,不过我还想吃点好吃的,叫老板上来吧。”夜心因为知道付钱的不是自己,因此一副不吃饱吃好就誓不回家的样子。
一脸和气微笑的老板毕恭毕敬地来到雅间:“不知三位公子有什么要吩咐小的。”
“那个,东坡肉你们有没有?”夜心兴高采烈地问。爸爸最擅长的就是这道菜,每次自己都吃得心满意足。
“……东坡肉?”老板的笑容变得僵硬。
夜心仔细一想,苏东坡先生要出生也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自然更不会有他发明的东坡肉流传。
“你选用细皮薄膘的五花条肉,用冰糖、酱油做佐料,以绍洒代水,将切成块状的肉置入小葱填底的沙锅,密封上蒸。这道菜的肉香而不腻,好吃得要命。快做吧,我等你。”夜心一边往自己的嘴里塞龙井虾仁,一边鼓励老板。
“小的马上命人去做。”老板听了,眼睛放光。这道菜听起来就感觉不错,说不定会成为明月楼的新招牌菜。
“没想到你对吃的也有研究。”谢挺之笑着说。这女孩子似乎有着一种神奇的感染力,看着夜心那可爱的吃相,他便不由自主轻松起来。刚才那些抑郁的情绪,早已一扫而光。不论她是什么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最重要的是,她现在在他身边。
一想到这一点,他便安下心来。
夜心百忙之中抬头看了谢挺之一眼:“我会的东西多着呢。我们……家乡最多的就是有知识没常识的人。当然我比较例外,那就是有知识也有常识。”21世纪是个奇怪的年代,因为千年的知识积累,普通的中学生也知道天文地理、天灾人祸背后的原因。但是,人类的创造力却因此萎缩,只是在社会机器的庇佑下,好命地生活。
就在这个时候,楼下传来哭泣声和吵闹声。
一个少女的声音带着哭腔:“求求您,不要把我卖了!”
一个男人恶狠狠地回答:“你也卖不了几个钱,要不,你和你娘给我滚出家门。如果没有药,你娘大概活不过一个月了吧。”
夜心的筷子停了下来:“买卖人口?”
她从窗内望了出去。只见楼下大厅里,一个长相猥亵的男子正抓着一个卖唱女的手,要拖她出去。
“我最讨厌这样的男人。”夜心觉得自己拳头发痒。
一锭银子砸在了这猥亵男子的头上:“喂,我就喜欢长相平淡无奇的丫头。你把她卖给我吧。”夜心坐在二楼的栏杆上,脸上是满不在乎的微笑。
猥亵男子捧着银子,眼珠子转了转:“我妹妹很能干的,这银子恐怕少了些。”
“你妹妹?”夜心佩服地点头,“原来这世界真有这么无耻的人,居然将自己的手足拿来卖了赚钱。”
猥亵男子有些恼怒:“她不过是我爹的小妾所生的陪钱货。”
卖唱女抬起头来,对着夜心苦苦哀求:“这位小姐,我娘她重病缠身,哥哥说没钱请大夫,因此……因此要将我卖了筹钱……”她清秀的脸庞很是惹人怜爱。
“你卖唱赚的钱不够我塞牙缝。”猥亵男子用力拉着卖唱女的手,“还是把你卖了划算。”
“我去求红霄歌舞团的艾莲大小姐录用我。我一定可以赚钱给娘买药。”少女苦苦哀求。
“你长得平凡无奇,我们艾莲大小姐怎么会录用你?”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走出雅间,傲慢地说。
“啊,是慕云二小姐。”那长相猥亵的男子恭敬地对慕云作揖,“这臭丫头痴心妄想,您别见怪。她怎么可能进得了建康最有名的红霄歌舞团。”
失望的泪水滑落卖唱女的脸颊。
“人应该认命,没有资质的平庸女子不该有过多的妄想。”慕云冷漠的话语让夜心挑高了眉毛。
“毛毛虫也可以变成蝴蝶,我会在一个月之内把她打造成超级巨星!”夜心拍着栏杆,眼睛里是万丈光芒。
“你还真是会说笑。”慕云嘲笑地看着夜心。眼前的少女虽然衣着上乘,举止却全无大家闺秀的风范,顶多只是什么暴发户的子女。
“如果我做到了呢?”夜心淡淡一笑。
“这样吧,你我各出一千两,谁赢了,钱就都归谁。”慕云似乎已经看到自己的钱袋里又入帐了一千两,不禁露出得意的笑。
“赌注太小,一万两吧。”司马元显从雅间走了出来,“我当公证人。”
慕云在刹那间变得楚楚动人,声音也娇柔了三分:“司马公子——慕云好久没见到您了。”
司马元显笑了笑:“一个月后,如果这卖唱女在红霄歌舞团的表演中夺得最佳,你就输了。”他转过头专注地看着夜心,“夜心,我可是相信你,所以这一万赌金我来出。”
谢挺之走了出来:“不劳司马公子费心了,这点钱我还是有的。夜心,快下来,栏杆断了怎么办?”
夜心懒洋洋地笑着,看着谢挺之:“我相信你会像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样接住我。”
慕云的脸色有些难看。司马元显,谢家三公子都和这女子关系匪浅。看来这女子来头很大。真是让人嫉妒。
“喂,你叫什么名字?”夜心对着卖唱女微笑。
“月叮当。”卖唱女回答。
夜心露出意味深远的微笑:“相信我,赢了钱我们一人一半。你娘也可以请很好的医生来看病了。”
“司马花花,红霄歌舞团是什么东西?”夜心好奇地问。
“司马花花?我什么时候改名字了?”司马元显哭笑不得地看着夜心。
“因为你很像是著名的花花公子啊,所以我简称你司马花花。红霄歌舞团很有名吗?”夜心笑眯眯地回答。月叮当小妹妹现在看到司马元显都是一副芳心暗许的模样。
“它是闻名世间的歌舞团,和各国将相都交往密切。它里面的歌姬舞姬全是上上之选。无数贵公子为了表演会的门票一掷千金。”司马元显开始怀疑自己把赌注压在夜心身上是否是个错误。
谢挺之担心地看着夜心。自己的零用钱是不是就这样没了?
月叮当在一旁听得表情都变得绝望。
“我本来想说七天的,幸好我说的是一个月,时间勉强够用。”夜心的回答让这三个人差点晕过去。
歌舞歌舞,当然要有歌才有舞。
“司马花花,你会弹琴吧,我这边有两支曲子,你帮我记下来。”夜心推推要晕倒的司马元显。
“谢挺之,你帮我记一下歌词,我写的字太难看,我担心叮当看不懂。”夜心踢踢化石一样的谢挺之,开始认真地回想。
王菲一姐唱的《水调歌头》当然是最合适不过。但是光是这样还不够——又或者再来个反差极大的《笑傲江湖》?遥想当年自己看林青霞版的《笑傲江湖》,简直被迷得神魂颠倒——
自己至少比古人多些21世纪演唱会的观摩经验。什么舞台效果、灯光等等,看得是很多啦。搞个漂浮的人造月亮出来倒是不错的构思。要是能够展现月叮当凌空飞舞如飞天的场景,那一定有震撼效果……
夜心的《水调歌头》才唱了两句,司马元显已经露出惊讶的表情,飞快地记谱。
谢挺之更是将歌词录得飞快,表情古怪。
如同当年唱KTV一般唱完两只歌,夜心端起茶来灌了两口。这才有空注意到眼前的三个人似乎比刚才显得更加呆滞。
“不行吗?这个,我知道我以前被称为走音天后。不过这两首曲子我苦练了很久,绝对是不会走调的。”夜心大言不惭地宣布。
“夜心小姐……好好听哦。我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歌!”月叮当如梦初醒,兴奋地说道。
“我也从来没看到过这么好的歌词。”谢挺之喃喃地说。
“那个不是我写的啦,是我家乡流传的曲子和歌词。”夜心有些脸红,连忙解释。虽然回到古代,盗版没风险,但是自己还是偶尔会不好意思。
“你家乡还真是能人异士辈出。”司马元显轻摇折扇。为什么自己多方调查也只知道夜心最早出现的地点是城外的桃花林?
“呵呵——”夜心干笑两声转移话题,“你们觉得月叮当有当巨星,咳,是当红伶的潜质吗?”
两位风格迥异的帅哥的视线齐刷刷放在了月叮当脸上。
谢挺之没有说话。
司马元显轻轻一笑,“这个月叮当姑娘似乎年纪太小,潜质还不大看得出来。”意思就是,月叮当看起来勉强算个少女,虽然瘦得更像个鬼。
夜心仔细打量月叮当,意外地发现她有一副宜男宜女的漂亮五官。拜自己以前在化妆柜兼职所赐,帮她化个妆绝对是没问题的。听说古代的化妆品多少都含有铅,绝对是不合格产品,但好像也没听说过亿万古代妇女们中有死于化妆品中毒的例子啊。
“我……我也知道我是不行的。”月叮当低下头,声音惆怅却藏着期望,“我只是梦想着能唱出艾莲大小姐那样美妙的歌声。”
夜心抓住月叮当的肩膀:“绝对没问题的,你要对你和我还有那两个军师有信心。”
月叮当看着夜心那明亮而自信的眼睛,心中突然也有了一点信心:“我会努力的。”
“不过,我们得想个法子,来个轰动效应。”夜心皱眉想着。要月叮当由一个平凡的女孩子突然变成歌舞团最耀眼的新星,还真得出奇制胜。看来得使用21世纪的造星计划,全方位包装月叮当。
“什么法子?”谢挺之问。
“利用大家的好奇心。因此,从现在开始月叮当你不能回家了。你的母亲我会派人把她接出来照料。”夜心打了个响指,“从现在起我们要塑造一个全新的月叮当。”
司马家控制的全国性酒楼最近出了一个神秘的代言人。只画有她背影的海报不断出现在大街小巷,比大盗飞龙的通缉令还要热门。
海报上是一个月中仙子的飘渺背影。上书两句诗句:
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
没有人知道这女子的长相,只是听掌柜们说,这美女名叫月叮当,将于一个月后的红霄歌舞团宫廷汇演上出现。
一群好事者将这神秘女子的美貌传得天上仅有地下无双。偶尔还会传出这神秘女子的片言诗句,让风流才子们无限景仰。
而目前才子们口中的绝色女子月叮当正在进行艰苦的练舞特训。
好在她身体的柔韧度极高,悟性不错,总能将夜心提供的一些奇特舞姿融会于自己的舞蹈中。
“舞水袖这功夫没十年是没办法炉火纯青的,”夜心扯谢挺之的袖子,“怎么办?你们又没有大功率的鼓风机。”谢挺之经常整天不见人影地跑去练兵习武,好不容易捉到他,怎能不麻烦麻烦他。
“鼓风机?”谢挺之已经习惯夜心嘴里的新名词。
“就是可以让月叮当的袖子飘啊飘,显得很好看的那种吹风的工具。”夜心打量月叮当。经过十来天的食补,小妹妹看起来气色红润,皮肤白皙。很不错的小佳人啊。
“其实我可以帮你做这个鼓风机。因为这什么风完全可以用掌风来代替。”谢挺之胸有成竹地微笑。夜心真是满脑子鬼点子,昨天还把自己的手下叫去,偷偷摸摸地吩咐了一大堆什么舞台布景之类的事情。
夜心开心地握住谢挺之的手摇了两下,“谢谢你啊,你帮我解决了大问题!”
夜心的手温暖柔嫩,谢挺之只觉得有种很异样的感觉从她的手心里传过来,热得就好像要将他的心都燎出水泡来,却又偏偏舒服得令他放不开手。他感受着那种温度,微微地红了脸,喃喃地叫了声,“夜心……”
夜心先怔了一下,然后才惊觉自己这动作在奉行“男女授受不亲”的古代无异于女色狼。“呵呵……我太高兴了,我不是故意的。”她忙不迭放开谢挺之的手。
谢挺之看着她将手抽回去,抿紧了嘴。她的动作伤到他了。什么叫不是故意的?她有必要这么急着撇清么?甚至就好像握着他的手是多么令她不快的事情一样。
他皱着眉,看了她很久,终于什么话也没说,转身离开。
夜心莫名其妙地看着谢挺之的背影,他看起来像是在生气,但她不明所以。她皱了眉,嘴里喃喃自语,“被我不小心非礼就这么生气,这样很打击我啊。”明知道自己是要走的,那么还不如平日里相处得冷淡一点,以免到时候不舍得。她这样说服着自己,但心里却不由有些发酸。
她从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冷落可以令她这么伤心。
一个月就这样长着翅膀逍遥地飞了过去。
谢府的琴师快被夜心弄疯之前,总算达到了她奇特的要求。
而心甘情愿为夜心免费服务的丫鬟们则拿着宣纸和竹片捆扎出了奇怪的物体——夜心小姐说的月亮灯。还制作了衣摆长达一丈的红衣,真不知道谁敢穿了上街去免费清扫街道。
红霄歌舞团宫廷汇演当日,天气好得令夜心想谈个小恋爱或者出走去天边。
初夏的温度适宜,微微的风吹来,让人心头舒爽。这臭氧层没有破洞的古代初夏还真是美丽得宛如梦境中出现过的画卷啊。阳光纯净,天空蔚蓝。
夜心一身男装,和谢挺之一起走进了皇家演艺大厅。
空气中暗香浮动,隐约的琴声似乎从天际传来。金碧辉煌的大厅尽头是巨大的水池,水池里是源源不绝的清水。清水之中矗立着乌木搭建的巨大舞台,舞台上方轻纱曼垂。
“皇帝坐哪里啊?”夜心好奇地问。
“你问这么清楚干嘛?”谢挺之反问。
“那个……我想找他签名。”夜心满怀激情地回答。有签名的话,自己回到21世纪也可以炫耀一下。那可是皇帝啊!
谢挺之保持着万年不变的冷静,“你只可以做梦的时候梦到他。”
厚厚的幕布将阳光阻隔。
大厅里的灯火映着夜明珠的光辉,一时间宛如瑶池仙境。
悦耳的琴声响起,宛如水银泻地,又像暗示着一场盛大祭祀的开始。
开场的舞是流传后世的白绽舞。白绽舞起源于汉末,开始时只在巫女降神时表演,到晋朝已很流行。
夜心只是在书上看过这样的描写,不禁兴奋地睁大眼睛。
舞者就是慕云二小姐。她一身白衣,飘飘若仙人。
只见她轻轻地起步,两手高举好像白鹄在飞翔,袍袖拂动好像白云在飘浮,袍袖中还时时露出雪白的手腕。
她有时折腰转身,俯昂翻转,像蛟龙游动,有时脚步轻移,好像有无形的手把身体轻轻地推引着前进。
她舞姿飘逸,舞衣洁白,像明月浮动在云河。
“哇,跳得真好。”夜心感叹。怪不得慕云一副天下女子都是大便的表情。
赞叹之声从观众席传来。有几个世家公子的眼珠子已经在放光了。
慕云体态轻盈,如微风吹动了流波,她含笑流盼,勾魂摄魄,那妩媚的眼睛一直朝着夜心的方向眨啊眨。
那眼神令夜心万分不快,她知道慕云绝对是在对着谢挺之放电。
恶狠狠地瞪了谢挺之一眼,夜心嘴里低声嘟囔着:“没事长这么帅干嘛。”
红霄歌舞团宫廷汇演果然精彩万分。夜心沉醉其中,直到大厅突然一静。
琴技高超的琴师,弹奏出一段意境高妙的琴声,让人联想到无处不飞花的春城。宛如天籁一般的歌声在舞台上响起。来人正是传说中的红霄歌舞团台柱艾莲大小姐。
她穿着蓝色的纱衣,红唇轻启,仪态万千。
“古代的超级巨星,果然非同凡响。”夜心明亮的眸子里是纯粹的欣赏之情。这可比21世纪某些不断换服装而声音无特点的明星演唱会好多了。
“你确定你打造的月叮当可以胜过艾莲?”谢挺之转过头,那张招蜂引蝶的脸上是迷人的微笑。
“看了月叮当的表演你就知道了。”夜心微微一笑。古人永远不知道怎么把花枪耍得比真工夫还要真。
谢挺之专注地看着夜心的侧影。就如同救谢婷时和诗会上一样,这少女身上笼罩着一层自信的光晕,那让她比台上的艾莲还要光彩照人,令人移不开目光。医术,文学,现在连歌舞她也表现得如此自信,谢挺之看着她,不知道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少女身上还会有多少惊奇,引着他不自觉地想去深究,甚至已经渐渐地迷失了自己的心。
“你看着我干什么?”夜心瞪谢挺之。虽然已告诉过自己不要对他太用心,但他那样的眼神还是害她心跳快了不止一拍。有时候,人的身体竟然完全不服从大脑的指令。
“我不过是觉得你看起来有点心虚。”收回自己的目光,谢挺之淡淡地回答。
皇帝赏了黄金给艾莲,而月叮当登场的时间到了!
司马元显获得了皇帝首肯。大厅的灯火逐一熄灭。
寂静黑暗的舞台上亮起了蒙蒙的光。
那光如同萤火虫的光芒,闪耀不定地升向高空。
舞台半空,居然有巨大的圆月亮。
一个美女的影子正在圆月之中姿态优雅地舞动着,宛如月中嫦娥献艺。
飘渺空灵的歌声和着优美的萧音在大厅中回旋。那美女翩翩起舞,飘飞的缎带的影子让人觉得她在御风飞行。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倚户,照无眠,何事常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
司马元显在皇帝身边轻笑。夜心那丫头真是令人惊讶,居然创造出如此梦幻的舞台。
而那歌声那歌词,真是千古绝唱。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司马元显的眼神迷惘了起来。
舞台后,艾莲美目里是欣赏也是惆怅,“好美的歌声,好美的歌词。”她吩咐慕云,“这样的人一定要留在我们歌舞团。”
慕云尴尬地回答,“那女人不过是一个卖唱女,我觉得……”
艾莲眼中闪过凌厉的光:“乱世上,谁过去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要紧。我要的是有才华的人。慕云,你越来越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那歌声和萧声渐渐低落。台下的人如梦方醒,惆怅地想要留住如此动人的美景。
突然如雨的花瓣在空中飞扬了起来。
萧声和琴声合着响了起来,让人如同看到澎湃的大海,以及一个有侠客的故事。
舞台上光芒大放,亮如白昼。
纷纷花雨中,一个穿着大红衣裳的女子正在半空中抚动琴弦。她头发披散下来,黑亮如上好的绸缎,衬着大红的衣裳,显得皮肤更白,红唇更红,眉目如画。她就这样凌空坐在烟雾中,宛如仙子精灵。
海潮般的声音扑面而来。琴音婉转起伏。萧声独上,月叮当版的《沧海一声笑》璀璨出场:
沧海一声笑
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苍天笑
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
烟雨遥
涛浪淘尽红尘俗事几多骄
苍生笑
不再寂寥
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啊,这才是我心目中的东方不败。”夜心很满意于自己创造的效果,完全忘记在舞台一侧拉着滑轮,以便让月叮当悬在半空的可怜仆人们。自己制造的干冰,果然有云雾缭绕的效果。还有那个可以扫地的超长衣摆,果然是够有风格。
“怎么样?”夜心转过头问谢挺之。
“答案很明显不是吗?”谢挺之拍了拍夜心的头,“真的很不错。”
“月叮当肯定可以实现她的梦,而我可以拿到约定的赌金。”夜心笑得宛如花朵初开,“你不觉得她是今天最耀眼的那个人吗?”
“我觉得你才是最耀眼的那一个,因为你有一双魔手,可以化腐朽为神奇。”谢挺之温柔地看着夜心,露出让人心醉的微笑,“你辛苦了。”
“啊……那个……这个……”夜心扭过头不敢再看谢挺之的眼睛,连话也说不全了。
“你的舌头被猫咬掉了吗?”谢挺之轻轻笑着,拇指轻轻触碰夜心绯红的脸颊,目光变得浓烈起来,像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一时间海浪般涌上来。
“……我才没……”大概是常年练武的原因,他的手指有一种很粗糙的感觉,指腹在她光滑细嫩的皮肤上缓缓摩挲,令人生出酥麻的触感。夜心的声音渐如蚊呐,她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快停止了,而心却跳得疯了起来。
在如鼓的心跳中,她看着谢挺之缓缓地俯过身来,呼吸温柔如风,声音却比夜风更温柔,他在她耳边轻轻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夜心并不意外他会好奇,毕竟她那样离奇出现,又表现出那么多奇怪的地方。但此时此地,她并没有多余的心力和他争论这个。他的气息与体温那样地贴近她,她就像是喝醉了酒,说不出任何一个完整的句子。
“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也不管你到底是为什么才来到我身边的,我只希望,你能够为我留下。”
谢挺之就像对待最珍爱的宝物一般,将自己的唇印在了夜心的额头上。
所有的忧虑都被这个羽毛般轻柔的触吻盖住。她想,他的声音和表情诱惑了她,这一刻,她什么也不愿意多想。
就仿佛这世间只有他和她。
月叮当两只曲子红遍建康,连皇帝也赞赏有加。而她如愿加入了红霄歌舞团。
夜心和大当家艾莲有一次神秘的会面。这次会面的结果是,夜心得到了任何时候红霄歌舞团为她预留的嘉宾席。
司马元显有一天终于忍不住好奇地问夜心艾莲跟她谈的是什么。
夜心的回答是:“我建议她玩玩歌剧,学习唱有情节的歌。然后,我把人怎样在半空飞啦,为什么月亮上有影子啦等等秘密都教她了。”
司马元显激动地问:“哦,为什么为什么?”
夜心看着司马元显,笑得像只狐狸,“给我一万两黄金我就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