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令狐冲(I) 第八节 舞会结束
一声叫骂忽然打碎了阿朱的翩翩遐想和乔峰的沧桑心态——“你他妈以为你是谁啊?”
梁发终于忍不住了。欧阳克被梁发的怒气吓住了,这个公子确实不理解为什么他说准备再带阿紫一圈梁发就成了一只火药包。大学中的舞场还是很简单也很平淡的,很少出现两个男生抢着和一个女生跳的情况,即使偶尔有,一方也总是知难而退。按照欧阳克的想法,梁发那般身手确实有碍观瞻,最好去抱一只凳子练熟了再出来表现。所以一曲结束,梁发上来说阿紫我们跳吧,欧阳克就对阿紫说我再带你一圈好了,你刚才转圈老锁脚。阿紫笑得像只狡猾的小狐狸,说好啊好啊,然后欧阳克就理所当然地上去拉了阿紫准备继续跳。
劳德诺心里说:“不好!”赶快上去拉梁发。
他们寝室几乎都知道梁发非常推崇阿紫。这个理由很好理解,虽然阿紫不一定最漂亮,可是只有她一年四季长裙短裙永远都是裙子,惟一的例外是体育课。这种举动乔峰一般称之为风骚,不过梁发就觉得她风骚得很有味道。可惜梁发却没有胆子去和阿紫说,无论如何邋遢得和梁发一样,走在阿紫身边都有点不协调。梁发一边邋遢地骄傲着,一边却也邋遢地自惭形秽着。
“我靠,什么东西,来这儿骗女生啊?你小子色狼是不是?恶心不恶心啊?”梁发脾气确实太糙,虽然知道并没什么意思,可还是忍不住爆发了。
欧阳克扶了扶自己的无框眼睛说:“同学你怎么说话?跳舞和色狼有什么关系,女生喜欢和谁跳和谁跳,开场跳到结束也有,有点风度好吧?”
“你不色狼你自己在家跳!跑我们班上来干什么?你他妈的无聊啊?”
欧阳克勃然变色了:“你嘴巴放干净点,我只是来教一下,你别扯我家里人。”欧阳克很小父母就死了,一直跟着叔叔,母亲在他心里的地位还是很高的。
“怎么着?”梁发瞪了一下眼睛,不管劳德诺使劲在后面拉他。
“我叫你嘴巴别那么贱!”欧阳克也刻毒起来。
此时几乎所有人都围了上来,令狐冲一看场面知道麻烦大了,赶快上去推开欧阳克,按住梁发的肩膀说:“别吵别吵,大家跳舞跳得高兴就好,一点小事情。”
欧阳克狠狠地理了理自己的衬衫,二话不说,扭头带门出去了。
梁发这才意识到欧阳克刚才骂他贱,无明火彻底烧晕了他的脑袋,可是此时欧阳克却已经离开了。一切的怒气都只好汇聚在和欧阳克有关的人身上,梁发看看令狐冲努力笑着拍他的肩膀,一咬牙胳膊肘就撞在令狐冲胸口上:“你他妈的别装好人,这么个屁舞会不都是你搅的?”
令狐冲一下子傻了。
“自己搞这种无聊东西以后别拿班里的名义,班长怎么了?狐假虎威,你算什么啊?”梁发怒气冲冲地一推门,“联机去,谁走?”
令狐冲呆呆地看着梁发宿舍里的劳德诺、施戴子和高根明都跟了出去,这几个可怜的兄弟似乎始终处在和某个男生跳或者干瞪眼的尴尬局面,现在似乎是机会摆脱了。只有陆大有正拉着木婉清,还舍不得走。令狐冲不明白自己什么地方做错了,他胸口被梁发捣得很痛,但梁发的话更让他困惑。他不理解自己如何就“狐假虎威”了,原本一个让所有人高兴的计划似乎成了他谋取某种私利的阴谋诡计。
门又开了,梁发噔噔噔地跑回来拿他的手套,嘴里不清不楚地骂:“操他妈的。”
“他妈的!”一个声音忽然震着众人的耳朵响了起来,大家扭头看去,乔峰正站在阿朱前面,双手抱在怀里。
在乔峰面前,梁发的脸色有点不对。
“要走趁早,别废话多。”乔峰的神色可以说是冷酷,“他妈的这话简单,谁都会骂,改天我教你骂点新花样出来。”
随后,乔峰不理梁发带门出去,上去推了令狐冲一把:“叫剩下的人继续跳,你是班长,给点样子。”
令狐冲勉强笑笑:“没事,大家继续跳,我去换磁带。”
“磁带我去换。”乔峰对阿朱说,“阿朱你带带他。”
乔峰的大哥风范震住了场子,其实大家对于跳舞都还是有兴趣的,随着音乐声起,很快一点点不愉快就被忘记了。陆大有甚至还很高兴,舞场显得宽多了。
只有阿朱感觉到令狐冲明显心不在焉,乔峰苦心保护了半天的黑绒面舞鞋被他踩了好几个脚印。
虽然有点波折,不过最后大伙还是很高兴,曲终人散还有点儿意犹未尽。
穆念慈是被好朋友木婉清拉来的,所以要回学校外面的化学楼拿书包,杨康只好跟去护花,这个任务根本没人准备和他抢,他连顺水推舟的机会都没有。段誉也忽然觉得女生的归程充满艰险,于是决定送木婉清她们回去。虽然女生宿舍在校内而且八九个女生实在没什么可担心的——除非一下子来了八九个色狼。不过谁听说过八九个色狼一起活动的呢?
“班长辛苦班长辛苦。”女生嘻嘻哈哈地笑着往外面走。
乔峰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阿朱左右看了看,率先跑了出去,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和令狐冲说。
“留几个人我们把卫生弄一下吧。”令狐冲一边擦黑板一边说。
似乎没人听见他在唠叨,大家继续说说笑笑往外面走。
“谁留下来打扫一下卫生?”
人都快走得差不多了。
令狐冲赶快上去拉住陆大有:“你应该没什么急事吧?”
“我……”陆大有抓住令狐冲的胳膊,“我真的有不可抗拒的理由啊!”
“靠!少来,你们屋着火啦?”
“不是着火,是排水。”
“嗯?”
“我要去撒尿。”
陆大有就这么嘻嘻哈哈跑掉了,同时成功地完成了掩护大家撤退的任务。令狐冲忽然发现自己是整个舞蹈教室中最后一个人,随着陆大有一带门,周围空荡荡的一片就再也没有声音。
令狐冲有点傻了,他原本很活络的脑袋瓜子被这从喧闹到寂静的变化给震撼了一下,短暂的出现了一片空白。看着被排在教室四周的散乱的桌椅,还有不知道谁扔在角落里的瓜子壳儿,再有就是头顶日光灯管上悠悠垂下的一根紫色纸带,令狐冲不由自主地嘟哝了一声:“怎么都跑了?”
令狐冲很容易地联想到他小时候,从幼儿园时候带队去储藏室偷饼干,到高中时候雄纠纠地领着一帮兄弟去和隔壁班“讲道理”,令狐冲经常扮演惟一一个被老师抓住的角色。好像有很多次都是这样,等到他回头的时候,才发现身后已经空无一人。
那时候的令狐冲也会这么嘟哝一句:“怎么都跑了?”
令狐冲是一个很哲学的人,他足足呆站了十秒钟想弄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长大这个问题。然后准备把这个问题作为长期课题来研究。他去墙角拎了一柄长扫帚扫瓜子壳。